正欲與段夜光繼續鬥嘴,織醉突然聽到一聲虛弱的咳嗽。
織醉連忙扶好他,極乖順的道,“何爺爺,我扶你。”
“勞煩師叔,先送我回房吧。”被喚作“何爺爺”的老人咳了一聲,聲色裏帶了些許恭敬之意。
織醉愁得眉毛倒豎,滿眼都閃爍著委屈的光芒。
眼前這可是一位白發蒼蒼的八旬老人,而她,不過是個筋骨都還未長齊全的十歲小女娃。
段夜光在一旁看著好戲,掩嘴忍著笑。
織醉朝他扮了個鬼臉,小嘴抿著往上一皺,連同那小巧的鼻子也往上皺了幾分,模樣俏皮,十分逗人發笑。
段夜光搖晃了兩下腦袋,一副“我根本沒看見”的表情。
織醉氣鼓鼓的嘟起嘴,把步履蹣跚的何老送入房內後,正欲起身回頭與段夜光鬥上一鬥,卻隻見段夜光徑直走到了何老躺著的床邊。
“何老,師尊的意思,你可都明白了?”段夜光說話,竟一丁點也不像十多歲的少年,帶了些深沉之音。
“弟子明白,隻是,這太難了。”何老揪著硬木板床上鋪的那一層薄絮,蒼老的臉布滿皺紋,溝壑縱橫,眼睛枯黃深陷入骨,“我一心向道,卻堪不破其中機緣。我早知自己資質愚鈍,卻執念深重,癡學道法,呆在蓬萊六十五年,也已然是仙尊對我的寬厚了。”
“何爺爺。”織醉輕輕喚了一聲,她看見了那雙枯黃的雙瞳中流露出一股濃烈的哀傷,心中頓時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傷。
人,總是會老去的麼?
生老病死,就是作為一個人不可逆轉的宿命麼?
死亡,是自然的輪回,是新與舊的更替,也是曆史前行的痕跡。
六道輪回,是不可更改逆轉的規律道法。
而她也隻是一名渺小的凡人,現今連吐納之法都學不會,如果哪一天,她也注定要老去,要死掉,變得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站在師父的身邊時,又會是怎樣的場景?
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絕對不行。
不能老,不能死,她要生生世世做師父唯一的弟子。
就算是千難萬險,她也要好好的呆在師父身邊,修習術法,脫離凡胎,修得仙骨。
因為他,已經孤獨了千百年,她不會再讓他再次這麼孤獨下去。
“段師兄,待我身體好轉,自會離開蓬萊,不再勞煩師尊了。”他聲音略有些顫抖,轉而對著織醉,“小師叔,我隻有一個請求,我離家多年,已不知曉家中親眷如今何在,聽聞師叔得上仙親傳卜術,煩請師叔為我算一算,我家今何在。”
織醉拉著臉,說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都怪自己一時貪玩逗那觀滄海說出的大話,可真謂禍從口出。
“何爺爺,其實……”織醉昏頭昏腦,一時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說起。她隻好求救地看著段夜光,卻見段夜光依然一副看好戲的怪表情,她真是氣極!
何老蒼老的臉上寫滿期待,他的眼瞳雖然是枯黃的,但望著織醉的眼神卻那麼真誠虔切。
織醉硬著頭皮,裝腔作勢地掐算略微一下,“巫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