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的畫麵突然又轉開別處,織醉回神定睛一看,穆承一襲玄色古袍,手中緊緊握著一塊淡綠的帕子,麵色木然地站在一處雕砌拙樸的石台前。
“撲通”一聲,他突然跪倒在地,低低呼喊一聲:“瑤姬!”
織醉不由得前進一步,想要扶他,卻又明白自己身在夢境,根本無能為力。
他的整個身子都伏在地上,一隻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另一隻手的手指痙攣般地將絲帕揉成一團。他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終於哭出聲來:“瑤姬,我知道你還在這裏!你為什麼不肯見我?我根本不怕死……瑤姬……”
他的呐喊淒厲而尖利,有如山中哀鳴的猿聲。
織醉深深被這樣的悲痛感染,一時間也開始埋怨起瑤姬來。明明是她先招惹了他,為何害得他苦苦相思成這般?
難道說,神與人的相戀,就是這般不容於世的麼?
神永遠高高在上,擁有永恒生命,蒼涼的俯瞰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而人,不過區區百年光景,無論是多麼刻骨的記憶,死去之後就得忘盡前塵往事,再入輪回。
多麼殘忍又不公平!
她突然一下子,懂得了穆承這千年的執著,縱使身為一縷漂泊的遊魂,受盡苦楚折磨,他也可以有自己的選擇,選擇保留自己的記憶,不屈服於神的安排。
“穆承,我信你,你一定會見到她的。”織醉走到穆承耳邊,捧著手說了一聲悄悄話,夢境之中幻化的穆承仿佛聽到了這一聲,側過臉看向她。
不料一陣暈眩,四周的空間變得逼仄白茫,她整個人不斷地往下掉落。
“啊!”一聲尖叫打破了玄冰洞多日的寧靜,織醉睜開眼睛的時候,便見到了眉毛擰得如一根粗黑麻繩的段夜光。
“總算闖出夢陣了。”段夜光略帶譏誚的口吻,“果然不愧是上仙的弟子,什麼陣法你是闖不得的呢?”
“怎麼回事?”織醉剛從夢裏驚醒,懶得搭理他的嘲諷。
“我們也不清楚,隻知從巫山之陽回來後你就一直在睡,後來發現不對勁,才知你被迷在了巫山夢陣之中。”展澗風細心回答著,他關切地又問了一句,“現在感覺怎麼樣,可有何不適?”
“她?能有何事。”段夜光冷冷嘲笑一句,轉頭隔開織醉幾步之遠,背對著也不再看她的模樣。
“臭烏龜,我好不容易脫離險境,你又來說些風涼話,不安好心!”
“段師弟這回可是好心了,你睡的這幾個時辰,他可是眼睛都沒眨一下……”
“大師兄!”段夜光眉毛鼻子皺成一團,目光炯炯地瞪著展澗風,眼中好似要射殺出兩道鋒銳的刀光。
展澗風悻悻聳肩,本來還說調和下這兩個小娃娃之間的關係,看來他是幫了一次倒忙,吃力反倒不討好了。
鳳起抱著劍,微偏著頭冷澈一笑,小聲道,“誰叫你多管閑事。”
見鳳起也是一副鄙夷的神色,展澗風不由得感歎,現在的孩子都早熟得緊,看來他也是老了,四處招人嫌棄啊!
看著展澗風一臉憋屈的表情,幾人都輕笑起來。一陣笑意過後,大家都沉默了。氣氛十分尷尬。
織醉有些擔憂,看到冰床上穆承的軀體雖然蒼白冰冷,但並未有什麼大的變化,才鬆了一口氣,問道,“這是第幾日了?”
“第七日。”
已經是最後一天了,若是再找不到瑤姬,拿到巫山神木開啟仙源之眼,那穆承的遊魂便會化為一灘水或者一陣煙,魂飛魄散了。
“你們可知道,巫山何處有一座朝雲殿的?”織醉憶起夢陣中的情形,也許能在朝雲殿找到瑤姬。
“朝雲殿,倒是不曾見到,不過巫山之陽有一方陽台舊址,碑文記載乃戰國楚懷王命人開鑿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