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墮仙(1 / 3)

這是怎麼回事?!

香窺幾十年, 練朱弦自認從未遇到過如此怪事——眼前分明應該是百年前就被固定住的回憶,然而此刻,這些回憶卻如同叛變一般,朝他們猛撲過來。

臥倒隻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而事實上無論風還是雪,全都沒有真正地打在他們身上。

練朱弦與鳳章君很快就明白了這一點, 互相攙扶著站立起來。然而香窺卻無法順利進行下去了, 因為眼前的一切都被鋪天蓋地的雪暴塗抹掉了。

場景並沒有發生轉變, 這說明懷遠的記憶還在繼續。出手塗抹這一場記憶的人,顯然就是那個神秘的鬥篷客。

“他早就知道懷遠會死,也知道有人會窺視懷遠的記憶!”

為了抵抗呼嘯的狂風,練朱弦不得不用最大的聲量說出心中推測,“他不是來摘花的,他的目的就是懷遠!”

可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努力根本是徒勞——在風聲與飛雪的幹擾之下, 他根本就聽不見也看不到鳳章君, 隻能通過緊緊抓住的衣袖來感知對方的存在。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巨響和花白已經開始令他頭暈目眩。在意識崩潰的邊緣,練朱弦緊閉雙眼、咬緊牙關,用力地拈了一聲響指。

“啪!”

突然間,一切都安靜了。

練朱弦暫時沒有睜開眼睛, 還用一隻手使勁揉著嗡嗡作響的耳朵。待到暈眩紊亂的感覺稍稍減輕之後, 他才開始觀察起新的場景。

他們顯然又回到了五仙穀, 而且還是一個疑似春天的夜晚。天上正下著潤物無聲的細雨, 四周靜得有些可怕, 但光線卻比平時要亮一些——因為花草樹木全都罩著一層濕潤的雨光。

當耳鳴徹底停止之後,練朱弦突然發覺有一道視線貼著自己的脊背。他扭頭,發現鳳章君又站到了離他稍遠些的地方。

“你沒事吧?”他主動朝鳳章君走過去,“剛才那個鬥篷男,究竟是何方神聖?”

“……”

鳳章君並沒有接話,他的目光正在四處逡巡著,像是在觀察,又似乎在回避這個問題。

回想起之前他看向鬥篷男的眼神,練朱弦嘴裏隱隱泛起一絲苦意,反倒倔強起來。

“如果鬥篷客不希望讓人發現他與懷遠的聯係,大可將剛才那一整段的記憶全都塗抹掉。可他卻故意讓我們看見了其中一部分,這是為什麼?引導我們追查他的身份…還是在暗示相識之人,別去找他的麻煩?”

他這一番話著實已經大膽,隻差指著鳳章君問你究竟認不認識這個鬥篷客。至於後果,他倒不擔心鳳章君殺他滅口。畢竟在這香窺世界之中,唯獨隻有他才是真正的主宰。

然而鳳章君的反應卻還是令練朱弦小吃了一驚。

他既沒解釋也沒否認,隻是輕聲歎出了一口氣,然後抬手為練朱弦將一縷亂發攏回耳後。

夜色之下,二人近身相覷,這一瞬間竟仿佛有說不出的溫存體貼。

可這算是哪門子的反應?!

練朱弦腦子裏嗡地一聲,回神時臉頰已經發紅發燙。所幸夜雨朦朧,看不真切。

他愣愣地看著鳳章君,欲言又止。

恰巧這時,兩個人的右側突然亮起一道白紫色的電光。

二人同時悚然一驚,循著光亮望去,隻見雨光之中,遠方天幕一片昏黑朦朧,仿佛並沒有任何異狀。

“是春雷?”鳳章君提出一種可能。

練朱弦剛要開口接話,卻冷不丁地想明白了剛才的情況——自己好像是被鳳章君給色~誘了?隻被他輕輕地一撩頭發,就把正經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什麼出息?!

可是慍怒之後,練朱弦卻又開始心虛:鳳章君怎麼會知道這種手段來轉移注意力,莫非他知道自己對他有意?

練朱弦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心裏像是被個帶毛的爪子撓著,邊疼邊癢。

卻在這時,隻聽鳳章君又搖了搖頭:“不對。”

什麼不對?練朱弦抬頭看他。

鳳章君卻始終望著電光傳來的方向:“沒有雷聲。”

他這一說,練朱弦也反應過來了——在那道強烈的電光過後,雨夜仍然是寂靜無聲的,沒有一點風雲色變的架勢。

不是雷雨,又能是什麼?

練朱弦遠眺了一陣,又將目光轉向近處,然後稍稍走動兩步,仿佛在做什麼對比。

“那邊是神外雪山的方向。”他很快得出了結論。

話音剛落,隻見漆黑夜空裏又亮起一道白紫弧光,將神山雪頂照得如同白晝。

無需再做商議,兩個人同時邁開腳步,朝雪山方向飛奔而去。

———

神外雪山高聳險峻,陡峭的北坡終年冰封,鳥獸絕跡。唯有麵朝五仙教的南坡尚且利於攀爬,五仙教便在南坡腳下設立關卡,以防有人闖入神山禁地,擾了神仙的清靜。

而當練朱弦與鳳章君趕到時,關卡前已經站了一群五仙教徒,包括曾善在內,顯然都是看見了電光而匆匆趕來的。

四周應該有點冷,因為細雨已經變成了漫天橫飛的冰晶。所有人都伸長了脖頸朝山上眺望,沒有溝通交流,卻又顯然是在牽掛著同一個人。

“這難道就是‘那一天’?”練朱弦喃喃自語。

鳳章君沉默,卻也神色嚴峻。

突然間神山又亮了起來,這次卻不再是白紫色的電光。

“火?!”

在場的不少人都衝口而出。隻見白雪皚皚的半山腰上竟然現出一圈金紅色的“腰帶”,短短一忽兒工夫就映紅了雪山以及大半天空!

“起火的應該是桃花障。”鳳章君做出合理推測,“桃花障被毀,就等於切斷了天上與人間的一道通路,應該是諾索瑪為了擺脫追兵所為。”

“……真的要開始了。”

練朱弦倒吸一口涼氣,然後看向鳳章君,說出了這一路上自己心裏反反複複醞釀的話。

“盡管我們如今的立場不同,可我不想成為你的敵人。你能不能答應我……接下去無論發生什麼,都記得那都是過去的事,不要做無謂的遷怒。”

聽完他的話,鳳章君依舊是淡淡地看不出情緒,卻明確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