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深的傷口啊……”
看見他背上的傷,青桔有點被嚇到了。
“他都不會覺得疼的嗎?”說著忍不住看了看顧屹的後腦勺。
顧屹垂著眼皮,仿佛聽不見她們的對話,視線落在那一盆已經被血汙染渾濁的水。
“怎麼可能不疼呢。”佟佳言取下金瘡藥的瓶塞,倒了一點在手上,“無非是習慣了疼罷了。”這話還是顧屹自己說過的。
都習慣了。
傷痛,寒毒,孤獨,都習慣了。
說完她抬頭看顧屹:“上藥的時候可能會有一點疼,你忍一下。”
“嗯。”
沒指望他會有什麼回應,但當悶悶的聲音響起來時,佟佳言還是忍不住又朝他望過去一眼。
膏藥剛抹上去的時候有種火辣辣的感覺,顧屹閉緊嘴巴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若不是他額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綠蕪都要以為他的傷也沒看著那麼嚴重了。
“你可真能忍啊。”
佟佳言收起手,綠蕪接過她手裏的金瘡藥,青桔忙拿了帕子給她擦手。
“我說讓你忍一下,又沒讓你一點聲音也不許發出。”佟佳言看著他搖頭,“是不是隱忍成了習慣,就真以為自己一點不怕疼了?怎麼可能呢?”
像是在和他感歎,又像是她在自言自語。
顧屹不由繃緊了身體。
“人,都是怕疼的。”
“忍得久了,心會累的。”
所以,當寧致掀開她的幕籬,對著麵目全非的她說,在我麵前,不必假裝。你已經做的夠好了,不必忍耐,不用委屈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隻要做你自己,剩下的交給我就好時,她才會覺得那麼心酸,那麼委屈,那麼不顧一切撲進他懷裏,拽著他的衣袖,第一次哭到聲嘶力竭,好像要把這半生全部的委屈都哭出來一樣。
忍得久了,心是會累的。
“你不累嗎?”
銅盆裏的水濁了,反倒映出他的輪廓。
顧屹的手指動了動,頭一次對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姑娘有了想要傾訴的衝動。
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樣一翻話。
他知道自己能忍,是因為處境逼迫,很多時候他不得不忍。忍得久了,就成了習慣,連自己都忘了,他也是怕疼的,也是會心累的。
他怔怔垂著視線,連銅盆被人端走了都不知道。
還是剛剛那雙手,手指纖細修長,繞過他的後背,穿到他身前,捏著一塊白色布條纏繞著係在他的肩膀上。
拉緊,橫繞,再拉緊,再斜繞,最後係好,打結。
是他從未見過的奇特的包紮方式。
耳邊有一絲微癢。
顧屹微微側頭,一縷青絲滑落,輕飄飄落在了他的肩上。
心像被蜜蜂蟄了一下,落了一拍之後,倏然慌亂。
像有人在他心上擂鼓,嚇得他握緊了拳頭,生怕叫人聽見。
“把藥喝了。”
綠蕪把藥端給顧屹。
顧屹飛速抬頭看了眼仍站在他身後的佟佳言。
他麵巾未下,自己都忘了,險些把藥喝灑。
綠蕪捂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