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召喚的神龍還未到場~
謝沐之離開文府那日, 謝十一郎正與文三郎相談甚歡,他對自己的好友毫無防備,不知不覺說了好多有關自己和自家九堂兄的事情。
“我之前看我伯娘翻出了一箱小姑娘的衣服,心裏還奇怪,伯娘又沒有女兒,怎麼會有這麼多這樣的衣服?你猜怎的, ”謝十一郎說的神秘兮兮, 故意停頓了一下,想要吊文三郎的胃口。
然而對文三郎而言, 雖然已經好久未見, 但並不妨礙他對謝十一郎的了解, 他隻是淡定地笑笑, 也不追問, 隻是一副傾聽的模樣。
十一郎果然也不感到失望,而是繼續興致勃勃道:“原來那是我九堂兄的衣服!九堂兄小時候身體不好,我伯娘聽了不知哪個道士的話, 一直把他當成女孩兒養!後來九堂兄才名漸顯, 才換回了男裝……”
這樁軼事憋在他心裏好久了,謝夫人為了自己兒子的麵子著想, 一直瞞得很好, 他也不敢到處說。現在遇到了自己信任的好友, 他才終於能夠把這麼有趣的事情說出來了!嘿嘿, 不知道自家九堂兄穿女裝是什麼樣子?
文三郎聽後微訝, 他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樁故事。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位謝九公子的模樣, 雖然隻有一麵之緣,可那如瓊林玉樹,天上謫仙般的風華姿儀,無疑是令人過目難忘的。
這樣的人,若是身著女裝,似乎也並不違和,甚至,會讓天下女子都自慚形穢吧?那又是怎樣的絕代風華呢……
想著不由臉上一熱,文三郎在十一郎疑惑的目光中回過神來,故作鎮定地低頭喝茶。
“三公子,謝十一公子,該用膳了。”進來提醒的侍女眉目清秀。
謝十一郎突然想起來:“我九兄他們談完了嗎?”
侍女一愣:“謝九公子下午就出府了。”
謝十一郎:“……什、什麼?”他瞪大了眼睛,“九兄不是來看曇花的麼?現在還不到伽靈曇花開放的時間吧?”
文三郎淡淡道:“十一郎怕是記錯了,文府並沒有什麼曇花。”
謝十一郎:“……”他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視。
……
雍王府,書房。
鄭先生一臉憤慨:“那衛長道果然可恨!通州賑災之銀,竟被他盤剝了半數之巨!餘下的再層層剝削下來,分到百姓手中的,還有多少?”
慕容昭抬眸:“賬本已經整理出來了?”
“是。多虧了謝九公子。”鄭先生感激道。
慕容昭心裏居然有了一絲詭異的驕傲自豪。他輕咳一聲,和鄭先生一起布置了接下來彈劾衛長道的諸多安排。
鄭先生走後,慕容昭鋪開紙,磨墨提筆,卻久久未動。直到墨汁滴在雪白的宣紙上,洇出一片痕跡,他才倏忽驚醒,沉下臉,把筆擱在一旁。
一陣微風拂過,窗前的風鈴輕輕作響。慕容昭伸出手,把它捉在手裏,下意識地去撫摸上麵小小的“福”字。這個字刻得並不正確,左邊少了一點。慕容昭也是在認了字之後才發現的。
大約是那個人自進宮後一直呆在禦膳房,沒有學過字的原因吧?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禦膳房規矩嚴苛,並沒有她表現得那麼輕鬆優渥。
而這,每每想起,都會刺得他心裏發疼。明明這個人,配得上天下最好的一切。
——慕容昭一直很少想起過去的事情。那時他生母已逝,無人撫養,明明是皇子,過得卻連普通的小太監都不如。唯一願意留下照顧他的姑姑性格謹慎,因為憂慮他不小心會被誰暗害了去,一直給他作女孩兒打扮,讓他無聲無息地活在角落裏。
他就這樣長到八歲。在這輝煌莊嚴的皇宮裏,像是角落陰影裏的苔蘚,始終警惕地注視著周圍,害怕什麼時候就被無情地鏟除了。他每天活得既茫然又無措,身邊除了永遠隻會抱怨訴苦的姑姑,再無旁人。
——直到他遇到了木兒。那時,他在心裏悄悄喊她木姐姐。她是他晦暗的記憶裏唯一的陽光,甚至是他仰望著的神祗。他們在樹下相逢,那個人從上麵低頭看他,衣衫簡單,毫無墜飾,眼睛裏卻浩瀚得像是裝了一整個世界。
她總是說他聽不懂的話,眼睛裏有狡黠的光;她會講許多奇奇怪怪的故事,卻讓他沉迷其中;她那麼壞,總喜歡變著法兒地逗他;可她又那麼好,告訴他姑姑從不會說的一切,告訴他這個世界的模樣,告訴他怎樣去打倒眼前的阻礙。
隻是短短的幾個月,他就擁有了一整個世界。隻有他和木兒兩個人的世界。
那時,他唯一的願望,就是木兒空閑的時間可以多一些,這樣,他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