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睨每天坐在房間裏上網,寫作,或者跟著電腦上的音樂嗨歌,一切都這麼平靜,如平靜的湖一樣。
跟采睨同居的若木,她喜歡上網聊天,所以多半時間給她占用了電腦,但她也會很自覺,譬如采睨要寫作的時候,她便在地板上走來走去,散亂著海藻般的黑色長發,濕濕的脖子。像在地穴裏穿行的寄生昆蟲。
每天晚上下班回家,她們便擠在電腦前看肥皂劇。然後喝威士忌加冰塊,啃瓜子。她常常會看得流淚。紅著眼睛在那裏抽泣。而采睨卻很開心的樣子。當電視劇一集結束了,她便狠狠罵一句,憤然地進衛生間洗臉。
若木是那種看上去很嬌柔的女孩子,手指甲剪得短而幹淨,她的衣服排列在熏衣草的芳香裏,絲緞,純棉,細麻,麂皮等所有昂貴而難以服伺的天然料子,顏色大部分為黑,白,暗玫瑰紅。細細的蕾絲花邊,精致的手工刺繡,大紅大綠的民俗風情。
無論如何,若木都可以稱得上是比較奢侈的女孩子,采睨不明白她為什麼喜歡這樣。
但采睨一直都沒有勇氣去問她。
倒不是怕她不理會采睨,隻是覺得這是個人的生活習慣,不應該去幹擾。
她們依然每天下班後就擠在電腦上看肥皂劇。
時間在肥皂劇中過的真是太快了,采睨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深秋了。
若木那天回來告訴采睨說,素雅也來了。
采睨感覺有點奇怪。
若木估計采睨也會有點驚訝,於是接著說道,好像素雅有在安源談了一個男朋友,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分手了,素雅有不想再去回想那段戀情,所以打算先逃避一下。
聽若木這麼一說,采睨終於明白了素雅有為什麼要來這座城市了。
你去火車站接她嗎?若木問采睨。
她沒有跟我說,就不要去接了吧。
但她跟我說了。
那你去接。
你就陪我一起去吧。
……
素雅是淩晨2點到桐木的,當她從火車站出來時,采睨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竟是一個小女人了,她穿著一條藍色格子裙。采睨突然想到她在安源時候的樣子。她那時候是一個瘦的眼睛漆黑明亮的女孩。拎了一個旅行箱去投奔她未來。
而如今,她穿著一雙白緞子的麻編涼鞋,站在火車站門口等著采睨和若木來接。
火車站的階梯上有許多熄滅的煙頭,而素雅有並沒有直接向她們奔來,而是站在階梯上觀望遠處的燈火,猶豫了很久。
曙光漸漸出現,城市的天空出現了灰白,寂寥的空氣有清涼的露水。桐木這個城市雖小,但也比較繁華,就是素雅有這樣的女孩子出去流浪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要回到這裏。
那個晚上,她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家熟悉而通宵的酒吧。白色的木樓,昏暗的淡黃燈光,煙霧彌漫。
若木穿黑色的吊帶裙子,趴在吧台上抽煙。
素雅有也趴在吧台上抽著。
淩晨三點左右,樂隊開始唱一首非常老的英文歌。小小的舞池卻已經空無一人。我跳下高腳凳子想去洗手間,剛站起來就被素雅有的麻編涼鞋踩了一下,疼的采睨要死。
她捂著嘴笑。她笑起來還是像以前一樣漂亮。
在洗手間的鏡子裏,采睨看到自己醺然的臉,紅得像一朵薔薇。
采睨想,我在等著誰呢。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笑容,還是甜美。在狹窄的走廊上,采睨靠在牆壁上發呆。一個男人從她身邊走過。粗布褲子,老球鞋。沒有化妝的臉因為失眠和抽煙憔悴不堪。頭發潮濕淩亂,像海底的藻類。皮膚粗糙,看過去疲倦而邋遢。一個臉色蒼白的東方女子。采睨朝他看了一眼。然後仰起臉看著天花板,那上麵有模糊的光線在漂浮。我在等待著什麼。采睨問自己。
突然采睨又想到了恩東。不知道他在安源怎麼樣,是不是很安靜。
這時,素雅有走了過來,她的嘴裏有一股濃濃的酒味。她一來到酒吧就開始喝酒,好像要將以前沒有喝到得一次性都給喝完。
她打了個噴嚏,說道,怎麼了?
沒什麼,裏麵有點悶,出來透透氣,采睨衝她笑了笑說道。
哎,怎麼這麼沒有出息啊。
這個有沒有出息好像沒多大聯係哦,采睨看著素雅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