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我時常夢見他。
那白衣如深雪中葬著的玉蘭,愈觸碰心愈冰涼。
每每醒來時,眼角總帶著淚痕。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若是沒有那風華一瞥,是不是就不會有餘生的喑啞悲涼?
大抵,是的。
都說戲子入畫,一生天涯。如若我不曾入過他的畫,是否也不會成就這一段無妄孽緣?
大抵,是的。
彼時我穿著一身豔紅的嫁衣,懷著炙熱的情意向他擁去,卻被他不著痕跡的避開,眸色微涼。
“癡心,妄想。”
……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
喚起我破天門壯誌淩雲。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
敵血飛濺石榴裙。
有生之日責當盡。
寸土怎能夠屬於他人。
番王小醜何足論。
我一劍能擋百萬兵。”
茶香朦朧,自白瓷茶杯中騰騰起飛,縷縷白煙飄在上空,映的那戲台縹緲若仙境。
“我不掛帥誰掛帥。
我不領兵誰領兵!
叫侍兒快與我把戎裝端整。
抱帥印到校場指揮三軍。”
台上女子麵容佼佼,纖細的眉,小巧的瓊鼻,粉黛點綴的臉頰如滿園海棠熏香彌漫,一顰一笑渲染如雲霞,纖細優美的脖頸,長袍曳地,紅袖逶迤,戲姿從容中又帶著幾絲錚錚骨氣。
更動聽的還是那歌喉。
聲線如沾水的花瓣,濕而滑,膩而長,梁上積塵應聲而落,落在飄散著的白煙裏,好像那些寂寥的心事,都因著美妙的聲音漸漸隱去。
“好!”
台下的觀眾忍不住拍掌賀彩。
唯有一位白衣男子,斜倚在梁邊,手上握著一支毛筆,另一種手抱著快木頭墊著畫紙,認真看著台上的表演,細細的畫下來。
男子眸色如尚未化開細碎的薄雪,淡漠的神色與此番熱鬧的景色格格不入,墨發散在身後,一襲白衣微微傾斜,如玉蘭一路鋪至天邊,滿天如玉的花瓣飄零在淡藍天空中,整個世界的光華因此暗淡。
“哎呦”
台上倏地傳出一聲戲子的輕呼,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男子丟棄手中的筆和紙,一躍而起
紙卷飄揚,迷亂了眾人的眼,台上,一襲白衣的俊逸男子抱住即將跌倒的紅袍戲子,兩人兩兩對望,如風花中倒影著的雪月,沁在心尖。
“好!好一段英雄救美!好一個俊俏的楊宗保!”台下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男子置若罔聞,將女子扶起。
女子低下頭,眼眸隱在發絲中看不清神情,“奴家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男子看了她半晌,倏地開口:“你……好娘。”
“…”女子有些不明所以。
男子將她推至台中央,命令道:“繼續。”
話音落下,他已下了台,撿起筆和紙,重新畫了起來。
出了這麼一場鬧劇,此刻她也無心思唱下去了,走到他身邊,隨手撿起一幅畫,畫中畫的竟是自己在台上唱戲時的模樣,白紙中央女子戲姿傾城,一筆一畫細致且認真,她心下微微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