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是看上你,吾隻是想……和你在一起。”
“恕小妖難從魔尊心意,四海八荒何其蒼茫,我竹百念豈能折在你一個小小的魔宮裏?”
“沒什麼恕不恕的,吾不是喜歡你,吾隻是喜歡牽掛你的感覺,牽掛他人時,吾會覺得煩憂,可每每想到你,吾便覺得歡喜。與其說吾是喜歡你,倒不妨說,吾是習慣你,習慣你的一顰一笑,習慣你私自下凡,習慣你和吾吵鬧,很多很多。”
抬眸,看著竹百念,眸光複雜交織,睥睨沉浮:“吾……帶你去個地方如何?”
竹百念唇畔上揚:“好啊。”
……
春日瀟瀟,楊柳依依,花開錦蔟,河光灩灩。偏偏有一棵枯萎的樹,煞了這花開爛漫的好風景。
竹百念覺得奇怪,問道:“這裏是哪裏?”
顏無淵手負在身後,緩緩道:“赤嶺。”
樹下立著兩塊墓碑。
竹百念蹲下身子,手指輕輕摩挲石碑,心下驀然驚濤駭浪,潮水拍打在心口的堤岸,逐漸湮沒。
為什麼……這塊碑,這般讓人心酸?
有一個人的笑意,遠在迢迢星辰之上的蒼穹中,想要觸摸,卻又太過遙遠,時隔千年,再不見那人藍衣風華。
氤氳水汽中,隱約看見碑上刻的字。
亡夫竹淤之墓
竹妻玖娷之墓
“哥……哥哥……”
哥……哥……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多少年沒有再喚過?她還隻是鳶尾花時,便記著哥哥的好,為她遮風,為她擋雨,待她千辛萬苦修煉成人形之後,卻不見昔日柔情。
多方打聽,才知哥哥一生遊曆紅塵。
她想像哥哥一樣,走遍天下,攜著心上人,共賞黃昏爛漫。
另一塊,當是嫂子。
許久,平複好心情之後,起身,淡淡道:“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我送你回魔宮吧。”
她總歸是有點怪顏無淵的,如若不是他,興許這兩塊碑後麵還會多出一塊竹百念之墓。
壽與天齊又如何?不及親人身側輾轉百年。
生不盡歡,死亦何懼?
不如得一人心,白首不離。
“竹百念,倘若哪天吾死了,你可會為吾立一塊碑?”顏無淵凝視竹百念,語氣隱隱夾著自欺欺人的嘲諷。
“當然可以。”竹百念腳步未停,隻留個顏無淵一個瀟灑的背影,“但前提是,在我允許的情況下死去。”
顏無淵一怔,隨即一笑。
笑意渲染魅惑,隨著灩灩水波暈染開來,染紅了春意大地。
他的聲音很輕很淺,似想用一生,來品味這兩個字。
“百念。”
……
魔宮的天空黑雲密布,四周星火淩亂,雷電霹靂,不知何人在擊鼓眸鳴戰,上方立著無數的天兵,手持長戟,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魔宮中沒有半點聲音,在漆黑的夜裏寂靜的可怕。
“沒想到天庭竟如此陰險,趁吾不在時偷襲魔宮!”顏無淵皺眉,眸色危險。
竹百念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你不能去,魔宮裏已經空了,數十萬天兵,隻是為了抓你一個人而已。”
“吾知道。”顏無淵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吾必須去,天庭和吾必有一戰,興許就是現在,贏了的話,可保魔族萬年無憂。”
“可若是……輸了呢?”竹百念聲音很低很沉,卻帶著輕微的顫抖。
“輸了,吾便魂飛魄散。”顏無淵神色淡淡,沒有絲毫畏懼之情。
“你庇護魔族已經夠久了,你不可以這樣選擇自己的命運!”竹百念驀然抬頭,眸底有堅決在閃爍。
他不能去,縱然他在神通廣大,也不可能以一魔敵過十萬天兵,更何況,他的傷還未完全痊愈,這一去,便是再也不歸了……
顏無淵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細看是一支簪子,簪子通透如玉,卻是如幽蘭般的紫色。他將簪子插入竹百念發中,神情難得的輕柔:“我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