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間出診的及時,穆秀的父親終是撿回一條命,穆家感謝齊笙不計前嫌相救,對著她客氣了許多。
尤其是穆秀,隔三差五便往齊笙院子裏跑,今個兒拎盒點心,明個兒捧隻烤鴨,殷勤的很。且每回來必要四處張望,有一次終於沉不住氣向齊笙打聽起魏千影。
齊笙不傻,自然看出穆秀的心思。她天性善良,卻曉得有些東西是讓不得的。
於是她挑了眼笑,幽幽道,“你聽沒聽說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雖然名兒叫穆秀,何必非要攬那大風。做人最講究老實本分,不是你的,強求無用。”
穆秀被戳穿了心思,麵上過不去,便也不再天天往齊笙哪兒跑了。
齊笙看得透徹,倒也落得清閑。
不知不覺已是三月後,入了冬,眼瞧著便是冬至。
江南一帶素來有冬至大如年的說法,本想和魏千影一塊兒過個小年,如今看來,卻是沒法。
齊笙走著夜路,莫名覺得惆悵。
城南謝家的媳婦今個兒生產,從傍晚拖到子夜,好在母子平安,隻是誤了和魏千影的約定。
不過也不打緊,他若去了見不到她人,頂多等一會兒便走了吧,他自有他的去處,犯不著擔心他餓著凍著。或許今日扶風閣真的事務繁忙,他來不了了也說不定。那樣也好,省的她滿心歡喜盡付諸東水。
齊笙和魏千影呆一塊的時候通常抱有這樣的想法,因為不知道兩人什麼時候就會分道揚鑣,所以刻意將一切看的淡淡,最起碼,表麵看起來淡淡。末了的好聚好散總好過用情極深的痛不欲生,她想他未必會娶她,或許會娶那個什麼扶風閣閣主的女兒,戲折子上都是這麼寫的。
到時候她便隻有當個棄婦的命,這太悲慘。所以她尋思著若是何時看苗頭不對,便趕緊抽身離去,尋個普通人嫁了,相夫教子,不在話下。
可如今看著,她似乎連做個棄婦都未必能如願。
天空突然飄起小雪,齊笙抬頭,蒼茫的夜幕中無數晶瑩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來,且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都說瑞雪兆豐年,隻是不知道她和魏千影還有沒有來年嗬。
她獨自立在雪中,毫無征兆的紅了眼圈,她也不清楚自己無端的絕望從何而來。
聽人說,其實青蛇也是中意許仙的,但是礙於白蛇,隻能苦苦壓抑心中綺念,一定痛苦的很吧。
她想也是,因為太清醒,清醒的一早便能看到兩人不可能善終,所以時時刻刻愁腸百轉,輾轉反側。好比獨自一人行走在茫茫雪夜,偶一回頭,身邊竟一個可以作伴的人都沒有。
若是沉淪,想來總比清醒要好些。
她歎了口氣,苦笑著繼續趕路,她知道家裏還有大黃在等她。
然而,就在她抬頭看到小路盡頭那一盞孤燈的瞬間,心房仿佛被什麼狠狠地撞了一下。
下一秒,世間萬物,一切都凝固了。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