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安意,你可是對宋家少爺動了心?”

“我送你去宋家教書,是為了讓你得到磨練,而非攀龍附鳳。”

“你年後就不要去教書了,為父已經為你定下一門婚事。”

“謝家二子謝弦,從前為父的學生。為人謙和聰穎,會是個好夫君。”

“你娘在世時總盼望著你將來能嫁個好人家,待你嫁進謝家,你娘最後的心願便也了了。”

“這門親事已定,你不答應也得答應。三月半,謝家彩禮便抬到家裏。”

“你若執意要回宋府,便當做沒有我這個爹吧。”

安意驚慌的喊了聲“不要”,終於從夢中驚醒。

她喘著粗氣低垂下頭,那日雪野中南儒聲對她所言字字句句在夢裏重又展現,陡然讓人心驚。

她想起自己與家裏決裂,又被宋府趕出,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

烏黑的發披在身後,像柔軟的水草蜿蜒而下。

趴在床頭睡著的小丫鬟也醒了,睡眼朦朧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笑著跑出去:“少爺,少爺,南姑娘終於醒啦!”

“……”

沒多久,那丫鬟又跑進來伺候安意梳洗,嘴裏喋喋不休的嘮叨著寧子川為人慷慨,才高八鬥,待人謙和,八麵玲瓏等等光輝事跡,簡直要將自家少爺誇成了那九天之上無可挑剔的仙君才肯罷休。

安意聽了,莫名覺得好笑,隻一一應下,表示讚同。

一番梳洗過後,寧子川親自端著早膳進屋,小丫鬟看見了,忍不住偷笑,末了還要故作正經的退出屋子將房門帶上。

那眉眼間的神氣,像極了香氣濃鬱的海棠花,沾染著喜氣。

寧府一個小丫頭都這樣精靈古怪,可見寧家家主平日裏對這些下人真是和氣。

安意望的有些出神,想起寧子川,忙起身向他道謝。

寧子川淺淺一笑:“南姑娘無需客氣,先前你身子便弱,又在冷水中站了許久,故而昏迷了三日。不過大夫說隻要醒來,便無大礙,令尊那裏子川已派人知會,南姑娘不必擔心。”

果然是寧子川,一切都替她想的周到,不出紕漏。

“不知道南姑娘下一步作何打算?”

安意被問住,沉吟片刻終是咬了咬唇說:“先回趟宋府將我的東西取回來,然後回家。”

她想的明白,無論站在各種角度考慮,離開宋依洲,都是對彼此最好的成全。

也許剛開始會有些難以接受,但是沒關係,時間久了,他便會忘了自己。

就好比冬日沐浴,委實痛苦。

但最痛苦的並非脫衣時的瑟瑟發抖,也非剛進被褥時的寒氣襲人,而是在剛離開水的時候,因為身上還殘留著水珠。

情愛亦是如此。

深愛著一個人,剛分開,一定是最難熬的。

但時間終究會衝淡一切。

況且宋依洲是個傻子,對她的感情充其量也隻是依賴和眷戀。

日色很慢,餘生很長,會有人取代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一定會有那樣一個人。

安意滿打滿算,自認為給了所有人一個交代,卻不知為何偏偏忽視了寧子川望著她時,眼底的熾烈。

是她無法承情,不敢,亦不願。

寧願嫁給素未蒙麵的謝家公子,也不願正視寧子川的真心。

隻因嫁與生人,度過蒼白的餘生,是她對宋依洲不忘初心的最好成全。

有時候,忘卻是弱者的無奈。

隻有銘記才意味著救贖。

寧子川是何人,隻消一眼便能看出她心意已決。

事已至此,無需多言。

於是,他雲淡風輕的笑起來:“既然這樣,我備車送你一程。”

“多謝公子。”

安意起身,又是盈盈一拜。

謝他知遇之恩。

謝他真心交付。

這世上總有人互相欣賞,可就是沒有辦法走到一起。

世事殘忍,但翻轉過來想,未嚐不是慈悲。

馬車在宋府門前停下,開門的是管家,聽安意道明來意,他微微笑起來:“南姑娘,你來的正好,今天老爺夫人都去西園上香了,你還來得及和小少爺道個別。”

安意點點頭,道:“多謝。”

經過湖心亭時,她遠遠望了一眼陽光下方方正正的亭子,分明才離開幾天,卻已恍如隔世,心境蒼老之迅速令人猝不及防。

她突然想起什麼,偏過頭問管家:“不知青桃在何處?”

管家臉色一滯,幽幽道:“那天青桃被夫人趕出府後,聽說想不開,投湖自盡了。”

刹那間,安意在袖低緊緊握住雙手,腦海瞬間被抽離成一片空白,隻剩下陡然的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