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是北安警備防範最為嚴格的地方,外人入內要經過嚴格的檢查,這是為了避免有私藏槍支的事件發生。
一個身材瘦削的女子穿著一身粗布旗袍,頭發鬆鬆垮垮的係在背後,紮成一個髻,插著一根舊木簪子,兩朵梅花兒連枝的圖案。她的臂彎上挎著一隻罩著青底兒白花的粗布麵兒的柳條編織籃子。她排在長龍般的隊伍裏,顯得十分怯懦。
“下一個!”哨兵從用過清晨一套鹵肉火燒和小豆粥以後,便一直站在這裏摸索著每一個入內的民眾,搜查他們的包裹,早已經不耐煩 。
眼前來的這一位乍一看不起眼,但仔細瞧瞧,她清秀的麵容便顯露無疑,雖然她的臉上似沒洗幹淨,還沾染著不知何處蹭上的灰塵,她的衣襟兒上還沾染著野菜湯的汁水印記。
“打哪兒來的?”
哨兵伸出手來去摸索女子的胸前凸起的地方,那女子怯怯的向後退了幾步,瑟縮的模樣恍如一個沒有見過世麵的鄉下女人。
“打屏城來的,老總。”那女子說話的口音確實是屏城的方言,哨兵手上沒占著便宜,心裏一時鬱鬱不快,他故意板起臉,將那女子遞來的證件摔在地上,黑色的大皮靴一腳踩住:“他媽的,哪兒來個不知死活的向下女人,也敢到這來胡鬧,這是法租界,各界名流住的地方,你也不看看你那髒樣兒,告訴你,要麼從老子襠下鑽過去,要麼滾!”說著,他朝女人肩頭推搡了一把。
女人被他一掌推在地上,從籃子裏滾出一個小小的緞麵兒盒子。女人正要將盒子撿起來,卻被哨兵一腳踩住:“哎?這是什麼?”說著他打開緞麵兒盒子的象牙別兒,一個做工極為考究的鼻煙壺映入眼簾。
那是一隻浮雕大東珠鼻煙壺,一顆渾圓的東珠,取一麵而入二分,浮雕了蓮花紋,另一麵僅在暗劃福祿壽三仙的圖案,瓶口是一顆黑曜石瓶塞。
哨兵將鼻煙壺拿在手裏,貪婪和不屑都寫在臉上:“準是你偷的!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這不是我偷的,這是我家祖傳的,”女子羞怯的捋一捋頭發:“這次來尋親,特意獻給劉爺的。”
聽見劉爺兩個字,眾人都愣住了,他們的腦海裏不約而同想到一個人,劉昭兮。
“而是商界首腦劉爺?”
女子點點頭,哨兵吃了一驚:“那你是劉爺什麼人?”
“我媽是劉爺的表親妹子。”
哨兵忽然換了一個人似的,恭恭敬敬的把鼻煙壺放回到盒子裏,有親手把盒子塞回到柳條籃子中,用青布麵兒蓋上,陪笑道:“小姐,方才真是失禮,對不住對不住,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我們計較,方才跌疼了吧,要不您抽我兩巴掌出出氣?”
女子咬著嘴唇,低著頭搖了搖,扶了扶頭上的木頭簪子,雙手挎了籃子,進了法租界。
街上除了穿著華麗的中國人,便是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女子走在當中顯得十分的淒涼可憐,街上咖啡店外的涼棚下坐著許多正在和咖啡的中國人,他們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麵前的碟子裏擺著塗抹著黃油果醬的牛角麵包,望著女子,露出鄙夷的神情,甚至有的人,放下杯,往杯子裏丟進一顆方糖,並用鐵勺子在杯中攪動,把杯子碰撞的叮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