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去往省城的列車飛馳在星星點點的黑暗中，我看了看表還有一個小時就到1998年8月30日了，興奮又緊張的心情使這個剛過15周歲生日的少年難以入睡，明天就要開學報名，他看了看錄取通知書：李子宇，男，1983年6月出生，被省建築工程學校裝飾裝修工程專業錄取，學製：四年，學曆：中專。身邊的父母和對麵三人座的蘭叔一家都昏昏欲睡，座位中間的小桌上還擺著殘餘的德州扒雞、五香豆、麵包，一瓶二鍋頭被爸爸和對麵座的蘭叔喝的剩了個底，兩個男人已經打起了鼾聲，剛才還談著舍不得孩子獨立生活的媽媽和蘭嬸也昏昏沉沉的了，我對麵的雅莉抬起了頭，發現我在注視著她馬上又閉上了眼睛。車廂大部分乘客都是從b市出發去省城送孩子開學的家長，也有幾個老生，故意談論學校的生活，引的家長們一陣陣圍觀和谘詢，這會也基本都偃旗息鼓了。
對於省城並不陌生，我在省城出生長大到7歲，然後爸爸和蘭叔一起轉業到了老家b市的某軍工廠，對於省城的印象就是郊區部隊大院的兒時生活，那是一段幸福的時光，每天從幼兒園出來就和雅莉去看新兵走隊列、打靶，看警衛連的戰士們打拳、偷著去撿子彈殼、去炊事班看胖班長炒菜，當然最高興的莫過於去媽媽工作的劇場，媽媽是文藝兵，她很喜歡這個長相清秀的小丫頭，蘭叔和爸爸是戰友加老鄉，住的也很近，所以兩家人的關係處的非常好，媽媽經常帶著我和雅莉去劇場看排練。後來有次同事們和媽媽開玩笑：這倆孩子天天在一起玩，是你兒子和閨女吧，媽媽說：就是我兒子和閨女怎麼了。同事們說到：雅莉趕緊叫幹媽，就這樣媽媽成了雅莉的幹媽，現在雅莉和我媽的關係比親母女也不差。
一年級那年，爸爸和蘭叔一起轉業到老家b市的軍工廠，後來媽媽被安排到b市武警支隊從事宣傳工作，廠裏分配住房，兩家特意選擇了做鄰居，這給我帶來了很大壓力，因為雅莉就是父母嘴裏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聽話，學習好，從不調皮。最可悲的是我和她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是同學，以至於每次媽媽奚落我都會說：你看人家雅莉多優秀，再看看你，天天就知道踢球，上課不好好聽講……。
其實對於自己的成績我還比較滿意，初中全年級12個班，500來人，我的成績一直穩定在100名左右，雅莉在20名以內，中考我考了第98名，雅莉41名，為此她悶悶不樂，甚至還哭了幾場。按校長總結的曆年經驗：前15名市一中，前30名市二中，前80名，市級重點中學，前150名，普通高中和重點的中專，那會大學的錄取率遠不像現在高，在99年大學擴招前我們那裏非重點的普通高中升學率也就30%左右，而以我的成績隻能去個普通高中或者好點的中專，在報誌願的那段時間，父母都暫時放棄了手頭的工作開始為我的前途不停的谘詢，我覺得無所謂上什麼學都行，隔壁的雅莉家也一樣為報哪所高中而發愁。
在填報誌願的前兩天拿不定主意的父母們把學校的教導主任請家裏來邊吃邊聊，在我家客廳的飯桌上，爸爸、蘭叔、不聽的向教導主任敬酒，媽媽和蘭嬸則趁機谘詢，我和雅莉在沙發上等待著大人們的最後決定。帶著茶色近視鏡的教導主任喝的有點高了，捂住杯子說：李書記，我不能再喝了，先說孩子們的正事吧。爸爸和蘭叔也就不再敬酒了，開始了對我前途的談話。首先媽媽先說了自己的態度傾向於讀個好點的中專畢業了有個穩定工作，爸爸則表示希望我去讀高中考大學，考不上就送我去當兵。爸爸話音未落媽媽就開始和爸爸辯論開了，教導主任聽了會說：我說說自己的觀點吧。頓時爸媽停止了爭吵，屋子裏變得很安靜。“首先子宇的成績隻能去個普通高中，就是想辦法送到重點高中成績也未必會好，普通高中的升學率隻有30%，子宇讀完高中能考個大專就不錯，嫂子的觀點有道理，找個好中專讀起碼畢業了先有個工作，現在中專也能考大學，據說比高中考大學還容易些，我覺得這樣不錯，進退都可以。”說完後用恭敬的眼光看著爸爸，媽媽馬上表態：還是主任有水平，為孩子考慮的細致就讀中專。爸爸張了張嘴沒說話，表示了默許。主任繼續說：至於讀哪所中專，男孩當然要讀了理工科，我看我們國家的基礎設施還比較落後，按經濟發展的規律，以後建築這方麵肯定有前途，讀個建築專業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