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所言，還是印證了。歲末初雪，不早不晚。
是在夜裏，也是距離寒假前幾日。睜眼便見到攢了一夜的雪花鋪滿校園，漫天細碎沸沸揚揚。
不過這樣極其尋常的日子，卻因為這場雪反倒有所期待。
清早的校園這時候已顯出忙碌，因臨近學期末都在拚命複習，忙著考試。白茫茫厚地高天裏那麼多身影，踩在薄薄的雪麵上，留下印著前往圖書館深淺不一的足跡。
所以不難想象平日裏圖書館的冷清，在這種時候，便是整個校園最熱鬧的地方。甚至稍微晚一點的話，連占個位置都難。
不過對於長離而言，總有生來遭人嫉妒的幸運。
他今天下午有場考試，最後一場，也是長離最最深惡痛絕的專業英語。他擔心會掛科，所以隻能臨陣磨槍。
長離來圖書館前，夏若已經給他發過信息。是她在替長離占位置。位置挑得極好，緊挨著窗邊，隔窗能看見外麵一片白茫。
圖書館雖沒往日安靜，不過大都是翻書發出的沙沙聲，極少會有說話聲。他見到夏若時，她正心無旁騖的在低頭看書。窗外白雪在晨光裏散出的光有些虛幻，長離都微微產生了幻覺。極致的光影成了為她精心而作的一幕背景，長離也似曾想到了什麼。
冬日裏一朵盛開的夏花。
他想起那一年隔著人世歡喜，他也是這樣目無下塵在望著一個人。斑駁的印象中是這樣極美的白光，也是在這樣的年歲裏。
可他深知終究不是那一年。
他並未驚擾她，悄悄走過去，極輕坐下去。可無奈的是還沒完全坐下，便被身側的人發覺。
不過她沒有側臉看他，隻是一句淡淡的話，仿若對身側的人好像是位陌生人，“這地方已經有人了。”
長離已經坐了下來，聽她這樣說，溫文爾雅的麵容上掛著滿意的笑。他大抵知曉沒來之前，這個位置定然有不少人覬覦過。
他假裝起身，也淡淡的回，“喔，那我去別的地方找找看，看有沒有。”
聽見聲音，夏若才知道是他，這時候卻偏過頭橫著白眼，還用手推他，“去吧，最好別再回來。”
她是故意這樣說。
長離心裏來了興致，陪她一起演。他裝作不認識夏若，“圖書館又不是你們家開的，哪能說占就占。等那個人來之後，我再走也不遲。”
對麵坐著兩女生，這時候抬頭看他們，眼神滿是惑惑地不解。
夏若撇嘴，罵他，“你這人臉真厚，真沒見過。”
“這下不是見過了嘛！”長離笑，覺得是有些厚顏無恥了。他用餘光清楚見到對麵兩個女生，臉上難以隱藏起來的笑。
夏若輕哼一聲不再理會，低頭看書，隻是她靜靜的一顆心還是有著別樣的滿足。
長離耐著性子翻看著考試內容，還沒看到一半便覺得頭都大了一圈。他瞥一眼身側的夏若，依舊在認認真真複習。不好去打擾她。他作為過來人十分清楚，大一第一次考試時，曾經也是無比格外重視的。
他側過臉，見到窗戶上不知什麼時候蒙上了一層水霧。隔著這層朦朧，看得見外麵雪還沒有停。
那些來時留下的足跡，原本或淺或深，這時候又再次掩埋在雪地裏被抹去。
長離用手擦拭著玻璃，外麵一切才變得清晰。可他原本無悲無喜的一顆心，忽然在麵對這漫天雪花時生出那麼多心疼不已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