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暮春三月，和深愛的人一起，在桃花寂寂的黃昏裏隨風入畫。蒲城三月，也是長離印象裏最美的時候。
春暖花開的日子裏，他隻身去了蒲城醫藥大學。
他覺得故事至此，已是該告一段落的時候，不論結局如何，都是一步非走不可的對弈。
見到她的時候，是在蒲城醫大的花園，她身後是繁花似錦的大片桃花。這是黃昏的光景，淡淡桃花香並不顯得濃鬱。一陣風起，她的眉眼也跟著那些花瓣動起來，就連淺淺梨渦在這個時候都是那麼動人。
隻是對於心有決斷的有心人來說，這時候更像是極大的鼓動，不斷勾動著蠢蠢不安的念想。原本心底小心翼翼的謹慎，此時也再顧不得那麼多。
他攥著拳頭，有指甲陷在肉裏的疼痛。朝她走過去本是極短的距離，卻覺得那樣漫長，尤其是心底那份越難遏製的不安。
站在她麵前時，四目相視。他毫不掩飾的清淺目光，讓小喬眉頭微皺，怪怪的，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他沒給小喬太多疑惑的時間，便開了口，“小喬，很早就想過來的。你應該猜得到，今天過來的原因。”
深深幾許的目光，她明白了。
那年，這個人熠熠生輝的眸子，就是這樣的目光。
小喬怔怔看著他，清澈的眼睛忽忽眨了幾下，許多舊事一下子蜂擁而來，讓她心底也變得亂亂糟糟。
長離見她愣愣的不說話，那份念想在心底更躊躇不安起來。他尚在喉嚨中的話，不知該不該說出去。他喉嚨艱難滾動了一下，像被什麼東西噎住，是那種非常難受的感覺。
他本不是懦弱的性格，這個時候，卻在心底暗暗責備。當那股難受湧到嗓子，他還是在隱隱的花香裏清了清嗓子。
他穩了穩聲音，“不知你知不知道，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我曾去找過你。不過可惜的是，那天晚上你不在。”
小喬平靜的表麵下，並不比他好多少。她不斷安撫著舊事蔓延，這才稍稍平複。此時長離口中所說的那晚，她又怎會不知道，她解釋說：“那天晚上我還在家，第二天早上才過來。後來是同學轉達給我，說你找過我。”
長離歎氣，嘴角卻帶著笑意，“其實，很多話在那個時候，你就應該是要知道的。”
“那時候即便你不說，我也明白。”小喬眼底透著惋惜，就連語氣都有點落幕。對於水沐高中高二的第一學期末，發生那麼多深刻在心間的事情，她至今都還曆曆在目。
“當初都怨我，還是因為不小心，如果我沒有落下那些信箋，便不會有那麼多證據，而你也不會那麼難堪。直至後來，我爸媽去找你，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說過什麼，但對他們多少還是了解的。”他如今回想起來那些過往，心口還是會疼，就像他出口的語氣，“我想，那時候那你也一定很難過吧！”
她卻笑，梨渦淺現，和身後那麼多桃花一般，討人喜歡。
她忽然感到慶幸，這一切他原來都知道，甚至還能夠深深體會到她當初的苦衷。她想起那段時間，每當去麵對那時那麼多舊人，提及這段往事時，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去理解她。
覺得是她背棄了長離，然後獨留他一個人去承擔那份責罰。
隻是並無人知曉在她心底，寧願責罰的那個人是自己。
當時年級主任，班主任，哪怕長離的爸媽都去找過她。那麼多委屈，對於當初的她而言可想而知。
就連現在想來雖成往事，可心底大抵也還有陣陣後怕。
“那時候知道你被全校通報批評，在每個班作檢討時，我真想陪在你身邊。甚至有可能的話，寧願那多的責罰也讓我一個人承擔。”黃昏裏的花影，靜靜的，她一雙眼底也是靜靜的，隻是她的眼圈還是微微泛了紅。
“可是......”她終究沒能擋住那麼多蔓延而下的苦楚，而長久以來的委屈，讓她都開始哽咽了起來。
小喬低下頭，身體在強烈的隱忍下都有些顫抖。
見到她這樣，他長久以來深藏於裏的情愫，越發瘋狂淩遲著他的一顆心。他伸出猶豫的手，地麵上兩隻人影漸漸有了接觸。最後，還是將她緊緊攬了過來，在她的懷裏。
小喬將頭深埋在他的懷裏，最終還是哭了出來。
長久以來，那麼多無人諒解的委屈，在這一刻，總算找到一條縫隙。
她哭得很凶，長離一顆心像針紮一般，一根接著一根。
不知多久，黃昏的光影換成了燈盞，她才探出頭來。長離低頭時，見到的是一雙紅腫的眼睛，還有滿臉的淚痕。
“傻丫頭！”他歎著氣，眸子裏是無盡的心疼，“我的一顆心，你終究是明白的。往日裏的種種，在記憶中無休無止的折騰，真得不想在煎熬下去。”
小喬輕輕嗅了下鼻子，眉眼裏是他的溫文爾雅。她的心莫名緊起來，這麼久，是不是終於等到了那麼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