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畫了一會,活動活動手腕,便將一大把鉛筆交給長離。長離微微苦笑,將鉛筆接過來,他畫軟筆倒沒問題,隻是論起素描,比起她著實是差十分遠。
她畫已好大半,線條模糊糊都已勾勒出來,他略顯生疏在上麵開始仔細勾勒。
深一筆,淺一筆,兩種不同畫風的線條便融在了一起。白山黑水,漸漸顯得清晰明朗。她立在身側一直在看,偶爾是手底的畫,大多卻是他側臉上的專注。
她想起當初隔著玻璃,那片黃昏下麵便是這個側臉。日光裏一雙冷清眉眼看得怔怔的,一顆心也莫名有股難過。
江風吹過,她突兀柔柔地說:“要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哢嚓!”他手底鉛筆聞聲斷掉。
他側過臉,一雙眸子疑惑惑望著日光底下冷清清的她。觸到目光,她才在尷尬中緩過神來,又急忙找理由搪塞。
“我是說,這樣明媚的天氣要能一直這樣,該會有多好。”她知道這樣說,這個少年定然不會信。
長離眼睛斜上去,想過一會,才含笑說:“鉛筆斷掉了,我先削一下。”然後將一大把鉛筆又重新給她,拿過鉛刨開始削。
長離是不願令她尷尬,按照相處裏這麼長時日,這句話他怎麼會不明白。他用餘光輕瞥一眼,心中無端去肯定這句話,要能一直這樣,應該也是極好的。
隻是他那座不拿她當城外人的城裏,也有他深深惦念之人,終究隻能是一聲喟然長歎。
一幅畫毀在一筆重重鉛痕上,她修了半天,也未能將它掩蓋住。就像冷清清的一顆心,不小心露出的馬腳,還是被有心人知覺了。
堤上依舊是人世歡喜,她卻在日光底下尷尬著。
長離削完鉛筆,還沒放下,口袋手機伴著鈴音嗡嗡想起。他掏出看,光彩熠熠一雙眸子裏瞳孔猛然一縮,他擔憂看向身後長堤。
是小喬打來的。
景晴見他突然間的變化,問:“怎麼了?”這種變化,讓她心底也生出一種預感,不怎麼好,甚至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他遲疑按下接通鍵,電話一端傳出聲音,竟然不是小喬,而是另一個聲音,很熟悉,是顧安安。
她語氣有焦急,還帶著氣,她說:“長離,你怎麼回事,趕緊上堤過來追小喬。”長離聽她這樣說,一顆心咯噔一下,他知道一定見到了堤下的他們。
掛完電話,長離對她匆匆囑咐兩句,邁開步便望堤上跑。景晴轉過身望著他如此著急,猜到一定是為她,一瞬間心裏變得那般複雜。
她擔心長離,擔心兩人會不會因為她,再次鬧矛盾,甚至吵架。但她又覺得很難過,為什麼就這麼輕易撇下她,奔小喬而去。
良久,才發覺自己真得十分好笑,他們本就是一對眷侶,有什麼理由要求他為自己這樣。
一上長堤,長離便在人潮洶湧裏一眼將她認出。背影消失很快,在人群裏東碰西撞顯得那樣慌張。
“丫頭,等一下,你聽我說。”他隔著人群喊,她卻頭都未回。他心裏更急,推開人流,後麵傳來髒話那麼難聽,他都沒有去管。
等他追過來,急忙忙抓住她的手,她一直再掙脫,長離還是未放開。見她真得急眼,他不知所措將她緊緊攬在懷裏。
他語氣很急,“丫頭,丫頭,聽我說,聽我說,一定要聽我說。”她手抵在胸口,用著力掙紮,她不願聽他說,更不想再見到眼前這個人。
隻是掙紮得都沒了力氣,他也始終緊緊攬著,他怕這一鬆手便是海角天涯。她正在氣頭上,連眼眶急得都紅了起來,那股鼻端酸楚卻還是忍住。
她不願讓那份難堪,在這時候落在他們眼中,即便是要哭,也絕不當著此刻。可一顆心裏那麼多難過,還有心疼,又怎能容她得逞。
她緊緊咬著下唇,蒼白裏都隱隱滲出了幾絲鮮紅,連身體都在她懷裏不斷顫抖著。長離雙手更緊,心口真得好疼,早知今日,不管何種理由他斷然不會答應她。
可事已至此,他也無可奈何。
秋水長堤,在日光下麵那麼顯眼,那麼多人側過目望著滿臉心疼的少年。他在乎不了周遭紛擾,眼下他隻在乎一樣,便是懷裏還在顫抖的小喬。
他輕歎一聲,心疼的說:“丫頭,知道解釋你也未必願意聽,今天也真是一場意外。我和她......”
“夠了,”她在懷裏仰起頭,緊緊咬得唇又鬆開,日光裏便是一抹紅光,她是扯著嗓音吼,“宴長離,我不想再聽你解釋,真得不想在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