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新城已入寒冬。
公司這時候也是格外繁忙,那天下班之前,部門主管程宏組織開會,關於前不久創意剽竊處理。這是一件非常嚴重的大事,對公司造成的負麵影響也很多,因為創意是策劃的靈魂,弄不好還要對薄公堂。
長離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情,以前聽過剽竊別人作品,他想剽竊創意估計應該也差不多。以往做策劃案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這讓他不免又領悟不少東西。
會議將近半小時才開完,從公司出來,外麵早已是一片暮色。路麵上昏黃的燈盞,在寒夜裏孤單佇立。
景晴在他身側,寒風浮動著青絲,她這段時間冷清的眉梢眼底,總透著歡喜。她說:“沒想到公司處罰這麼狠,隻是因為涉及一點,就要直接除名。”
他們並肩走在燈影下麵,長離由衷感歎,“沒辦法,公司有公司的製度,有些方麵是任何人都不能觸碰的。”
“總覺得好殘忍,人家拚死拚活為公司幹活,到頭來沒撿到好處,反倒落得滿身不是。”
長離笑,側臉望著她,沒想到也會替別人打抱不平,“對呀!這就是社會,弱肉強食,勝者王敗者寇嘛!”
景晴不語,雖然明白,但她對於社會認知還是顯得簡單。長離見她不說話,又說:“人心有時候很複雜,就與這個社會一般,沒人能夠真正看得透。”
景晴轉過臉,冷清清的眉眼寫著迷茫,她是不明白什麼意思。
長離笑,“江湖上刀光劍影,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叵測。你不知道在關鍵的時候,誰會站出來幫你說話,還是說,在關鍵的時候有人落井下石。”
聽他這樣說,景晴才明白,原來是關於這份除名處理,公司沒有任何人說話,都隻是冷眼旁觀。其實每個人都清楚,原本都算不上創意剽竊,隻是那麼點相關而已。
景晴這時候突兀說:“你放心吧,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站出來替你說話。”她心裏是這樣想,沒考慮到這句本身存在什麼問題。
長離咋舌,一雙眸子拋給她兩對白眼,“我可不希望真有那麼一天,還想安安生生多活幾年呢。”他話雖這樣說,心底還是懷揣著幾分歡喜,畢竟他相信,倘若真有那麼一天,她一定會如她所言。
景晴這才後知後覺,嘻嘻一笑,“也對,最好不會,不對,是肯定不會。”長離哈哈笑,嘴裏不斷說她犯傻。她伸手打他,他就跑,然後她跟在後麵追。
燈影昏黃,那年冷清舊如故,隻是昔年嗬氣成霜時,與他早非從前。如若真有來生,她定不會將他拱手相讓。
次日元旦,她不想悶在家裏,這麼久未曾去過蘇荷小鎮,纏著長離帶她過去。這份纏是一種親近,長離如何不知曉,隻是一顆心像是池塘裏的無根浮萍,隨波蕩漾著。
對於這種感覺,竟然會有種無來由的不安,可他又難以形容出來。
出門之後輕車熟路,到蘇荷小鎮,是冬日十點光景,陽光顯得微涼。青磚灰瓦,琉璃飛簷舊如當初,少得是蓮葉荷香。放眼望去,都敗落在水塘裏。
轉過青磚鋪就的街口,人世歡喜如潮,也是紛至遝來。她冷清清的麵容揉著深深歡喜,她說:“長離,你還記得蒲城那晚元宵燈會嗎?”
長離踩著青磚,一腳一塊,“記得呀!”她側臉看他,略顯小心問:“那件事情,你不會怪我吧?”
長離知曉她指什麼,是瞞著他與小喬聯係,然後撮合他們。他從始至終未曾想過怪她,甚至還得要謝她,他笑著回,“傻,謝你還來不及,怎麼又會怪你。”
景晴笑,她也知道定不會怪,但是從他口中說出來,一顆冷清清的心無端覺得那麼柔軟。她說:“以後再也不會了。”
長離前後理解,以為是再也不瞞著他,與小喬暗地聯係,他笑著回:“不會就好。”其實他未曾真正明白,是她再也不會那麼傻,哪怕山河永寂,也斷然不會將他拱手相讓。
他們走到長街深處,街旁一座座店鋪,景晴突然說:“那時候你送我一盞花燈,今天得送你件東西,作為禮尚往來。”
“啊,那就不必了吧,”長離拒絕著說:“免得還要破費,還不如回家跟你買點好的,養養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