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地物凍(3 / 3)

杜銳舉著煙頭:“倒不是怕影響身體健康,隻是這煙一旦吸上了,就是筆大開銷。”

當時杜煒聽了心裏不震驚是不可能的!

這就是他們幾個孫輩的頭頭,他們家的大哥,心細到什麼程度,又克製自己到什麼程度!

杜煒是個細膩的人,聽了這句話,看看杜銳的愁容,鼻子一酸,差點掉眼淚。

於是,扯嗓子一喊:“杜躍!!!”

“哎!來了!”杜躍趴著窗台,“幹嘛啊?”

杜煒朝他一招手:“下來,叫著胡唯,咱哥四個打雪仗。”

杜躍興高采烈地答應,杜煒笑著對杜銳說:“這小子有錢,兜裏揣的都是好煙,今天也削他一回。”

大半夜,四個小老爺們蹲在樹下,吞雲吐霧各自想著各自的哀愁。

忽然杜躍說:“大哥,你這日子過的這麼不高興,回家得了。”

杜銳搖頭,飽含無奈:“爺爺年歲大了……”

另外三人皆是一愣。

合著,你這全是為了別人活著哪?

“我父母沒了對他是個打擊,他嘴上不說,心裏已經垮了。這人啊,活著的時候不想也不問,沒了的時候就後悔,我不走我父親這條路,他覺得這家裏還是缺一個,將來真有百年那天,也閉不上眼。再說……”杜銳笑笑,無盡包容。“我辛苦一點,二丫就自由一些。”

“女孩子,還是無拘無束,多一點快樂好。”

就是因為這席話,原本之前不願和他親近的兄弟,在那天都對杜銳有了新的認識,也從心坎裏敬佩他。

隻是杜銳心中的苦,心裏的怨,不能對他妹妹提一個字。

兄妹倆還是見了麵就掐,說不上幾句話就打。記得最過分的那次,二丫硬生生揪了杜銳一撮頭發下來。

當時杜銳嘴抽搐著,指著她連說:“你你你你——”

他的頭發啊!杜銳雖然不講究吃穿,可還是很愛惜自己的形象的!搞科研本來就比別人費精力,熬心血,這頭發是什麼,是精氣神兒啊!

二丫也嚇壞了,驚恐看著那撮頭發:“我我我我——”她哆嗦著把那一小撮頭發放回去,高舉雙手。“我放回去了啊,我沒動,我真的沒動……”

想起這些哭笑不得的事。

“不對啊。”杜躍倏地抬起頭,衝胡唯說道。“她跟大哥生氣,罵你是叛徒幹啥?”

胡唯當然是知道為什麼。

八成,把自己當成告密的唄。

他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撥弄著水杯,很隨意的態度:“誰知道呢。”

繼而想到什麼似的,胡唯嗬笑起來:“她瘋起來不是逮誰罵誰。”

杜躍也吃過她的虧,十分認同:“說的對,她心裏要是不痛快了,路上看見隻狗都能跟人家強一會兒。”

說著,仿佛那副畫麵就在眼前似的。

屋裏幾個男人一陣低笑。

這邊,二丫慪了整整一宿啊。

連夜裏做夢都還是在應園春那些事,她起床咬牙切齒地想,跟這個地方犯衝!以後再不去了!就是拿八抬大轎抬我,我都不去了!

早上出門時,杜銳穿著舊外衣,提著行李袋,正在樹下等。

這房子是二丫租的,說自己住有很多方便。

問哪裏方便,這第一就是喝酒方便,關起大門管你是吃雞還是吃魚,隻管隨性喝個痛快,沒人勸,更沒酒桌上那麼些寒暄和牢騷。

這第二就是,等到了夏季,獨自在家時不用穿內衣。

以前在爺爺家時,一入了夏,她就得時刻注意著自己的穿著。天曉得雁城七八月份的時候有多熱,三十七八度的高溫,如果在衣裳裏再加一件緊巴巴帶著鋼圈的東西,勒的人能昏死過去。

不像自己住,不用擔心有客來訪,不用擔心有人進屋,站在淋浴下用熱水澆個通透,在床鋪上灑圈花露水,可以穿條花裙子躺在床上讓晚風吹個暢快。

有了這兩條便利,就是誰勸二丫回家,她都是不肯的了。

見到杜銳,二丫並不意外。早在昨天杜嵇山就打來電話跟她講過:“你哥哥不是故意的,也是他的同事看見你就傳了那麼一嘴;他也是不想讓外人看扁了你……你在外頭有喜歡的人了,這很正常,不用怕爺爺知道,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們都支持你。”

二丫握著聽筒,想掉眼淚。

看見杜銳,溫吞蹭到他麵前,有些不情願。

杜銳也沒說話,蹲在地上拉開行李袋,開始一袋一袋掏東西,什麼椒鹽核桃,五香熏雞,塑封好的豬蹄,裝在瓶子裏的辣椒。

“一會的飛機,馬上要走。前幾天去西安出差給你帶了點東西,你小時候不是最愛吃熏雞嗎,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了,時間有限,買的也著急,昨天沒來得及往外拿,你上樓看看,有漏的,壞的,就趕緊扔了。”

杜銳將那些東西一股腦塞進二丫懷裏,行李袋往肩上一背:“我走了啊。”

二丫抱著那堆東西訥訥往前走了兩步,跟屁蟲似的:“你這就走了?”

“走了,說好機場集合,這都要來不及了。”

二丫悶得像個葫蘆,一腳也踹不出個聲響來。

讓她說對不起比登天還難,能這樣低眉耷眼底站在你麵前,就相當於跟你道歉了。

都是一個媽媽肚裏鑽出來的,哪能那麼較真。杜銳摸摸她的頭頂:“行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杜銳獨自走出小區,站在街口,攔了一輛車。

出租車停下,載著他奔機場。

哥哥的形象在視線中漸行漸遠,二丫望著遠方,望到出租車都不見了,才舍不得地回家。

一連好幾天過去,二丫在某天下午“哎呀”一聲,忽然重重拍腦袋,想起要給胡唯道個歉。

她錯怪他了。

那天情緒激動,印象裏自己好像打了他,還罵了人。如果這件事情不講清楚,日後該怎麼見麵,多難為情。

她找遍了手機的通訊錄,發現自己沒有胡唯的電話號碼。靈機一動,打給了正在醫院上班的三伯。

杜希正在病房裏。

二丫開門見山,講話清脆:“三伯,我想要小胡哥的電話號碼,找他有點急事。”

杜希給身後醫生們做了個繼續的手勢,快步走到病房外:“你找他能有什麼事?”

“哎呀反正就是有事要講,蠻著急。”

杜希嗬嗬笑:“還不想跟我說,你拿筆記一下。”

二丫擰出一隻碳素筆,做好記號碼的準備:“你說吧。”

杜希報出一串數字,二丫嗯了兩聲,沒等杜希問她點別的,先一步把電話掛了。

可是胡唯正在開會呢。

最近在搞信息化的培訓,擬培養全電子信息環境下專業作戰指揮人才,聽說還要組織一批人去虯城集訓。

腿上放著本子,一支鋼筆記得飛快,手機在褲兜裏嗡嗡地震動個沒完沒了,胡唯停下動作,微伸直了腿從兜裏將手機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