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扣著的那頁正讀到火攻。
胡唯失笑,沒看出來,這小祖宗心胸這寬闊,都開始研究起兵法了。
將書原封不動扣在床頭櫃上,胡唯也沒亂翻亂動,直接和衣躺下,隻占了個床邊,連被都沒蓋。
這床的長短睡二丫正好,躺胡唯,腳丫子還伸在外頭。
小胡爺一聲歎息,仰望著天花板,靜靜躺著,手指隨著屋裏牆上的表一圈一圈敲在腿側,好不悠閑。
這床上有股香味兒。
不是香水刺鼻的香,像那種泡在洗衣粉裏經過太陽暴曬後的香;像女人用的洗發水的香。
胡唯腦子裏天馬行空的想:這男人和女人之間區別還真大。
他們男人管一身汗津津,冒著餿水的衣服叫男人味。
她們姑娘呢,整潔,愛幹淨,好像一顰一笑都帶著嬌氣。
那股香味縈繞鼻間,伴隨著一呼一吸從枕邊直往心裏鑽,仿佛能想象到這屋子主人宜喜宜嗔的臉。
那兩道眉,那一張嘴。
那濕漉漉的發和濕漉漉的眼。
半長不短地發梢成串成串滴著水珠,水珠又順著衣領滑進胸口……
咳咳,想哪兒去了。
胡唯意識到自己思維有些跑遠了,心裏訕罵自己,幹脆閉上眼,直挺挺地睡起覺來。
其實也不怪他。
小胡爺這些年的日子跟這屋子差不多,可以用“樸素”二字來形容,物質生活與大家大同小異,甚至更優越些。可精神生活嘛,就差別大了。
十九當兵,接觸的課外生活除了打球,就是花花綠綠的小人書和龍珠卡片,認識的女孩子也僅限於那一樓層的同學,要說情竇初開,那時連什麼叫“情”都不知道,審美隻分為“好看”和“不好看”兩種。
當兵之後呢,思維最跳躍荷爾蒙最旺盛的那幾年,連姑娘的邊兒都沒摸著,躺在鋪上聽的是班裏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手裏握的是八一杠和土坷垃,日複一日,習慣了,也就不想了。
現如今從小兵熬出了頭,過的也是普通作息常人生活,可是小胡爺卻把這形形色色的花花世界看淡了。
第二天一早,為了昨晚那通胡思亂想胡唯早起出去跑了兩圈,回來的時候渾身通透,發梢滴著汗。
杜嵇山正好坐在餐桌前要吃早飯,見他穿著短袖,嚇一跳:“就這麼出門了?”
胡唯擰開水龍頭衝洗著:“出去跑兩圈,這陣兒犯懶,骨頭都要鏽住了。”
杜嵇山舀出一碗白粥,嘖嘖感慨:“仗著年輕,身體好哇——”
這話說完沒隔兩天,胡唯就感冒了。
二十多年頭一遭。
先是上午打了幾個噴嚏,下午就開始發高燒。
他去機關衛生室看病,想拿點藥,衛生室的趙大夫先是給他講感冒的原因,又從身體素質講到中醫醫理,聽的胡唯快睡著了。
“風從外入,易引起惡寒,從皮表進肺,進而高熱,咳嗽……”
胡唯捂著腦袋頭疼欲裂:“哎呦你就說你能不能治吧!”
“能啊,怎麼不能。”趙大夫刷刷在處方箋上寫醫囑。“回去喝點薑水,早一粒晚一粒,沒多大的事。”
胡唯捏著紙包的感冒藥從衛生室出來,心想以前他們說衛生室那句話還真對。
衛生室這個地方吧,有他沒用,沒他不行。
甭管你什麼毛病,就一句話。
大病治不了,小病多泡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