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連忙按了下遙控器:“沒事,我挪個車,擋著人家了。”恨恨坐進駕駛座,她咕噥著掛了倒擋,心中十分不快:“不就堵著你了嗎,破大眾,牛什麼啊……”
紅色跑車向後倒出一小塊距離,很刁鑽,給胡唯堪堪留出位置,如果他手法生疏,剮蹭在所難免。
胡唯看向車裏的女人,未等,隻覺得腦仁“滋”地一下,像扯到了哪根神經似的鑽心疼。他一蹙眉,再看這個女人——
女人還朝他一聳肩,表示“我水平也就這樣,過不過隨便你”。
胡唯緩過腦仁這陣疼,擰動汽車,尾燈亮起,不曉得多囂張地離去。
女人朝他離開的方向做了個大鬼臉,也不記仇,直接把跑車停在他剛才空出來的地方,哈著冷氣小跑回飯館。
沒跑兩步,忽然從前方胡同的陰影裏走出一個人:“小春兒!”
女人嚇了一大跳!
她撫著胸口謹慎看著前方,厲聲問:“誰?”
隻見原本和孟得早就應該離開的裴順順從陰影裏踱出來,滿麵春風。
被叫做小春的女人似乎和他是老相識,走近後嗔怪著砸他一拳:“裝神弄鬼的,你嚇死我了。怎麼還沒走?”
裴順順笑嘻嘻沒個正行:“我這不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嗎,你那幫狐朋狗友,鬧起來可什麼事兒都幹的出來。”
“少來了你。”晚上風寒,吹得這名叫小春的女子卷發飛舞,鼻尖發紅,吹得裴順順心裏滿是憐惜。
她搓搓手嗬著熱氣。“你這趟不是來找嶽叔的——”
話還沒說完,飯館裏又有人出來催:“小春兒!跟誰說話呢你!”
被打斷,小春姑娘不悅皺眉,嗬斥道:“催什麼催!老子娘等我接生哪?”
裴順順倒不介意,還是那樣隨和地看著她:“沒事兒,你先進去吧。等回去了找機會再聊。隻是你為人醫表,在外頭可要注意點形象。”
小春姑娘什麼都好,隻是愛應酬,喜煙酒這個習慣讓順順心中微詞。
不信你聽聽她那把沙啞嗓子,指不定今天抽了多少煙!喝了多少酒!
“少管我,你知道我最討厭別人管我。”女人排斥地皺眉,“我先去了,剛才沒說完那話,改日再聊。”
小春姑娘裹著外套又小跑著回去了。
留下順順在原地哀傷,小春啊小春,殊不知你關心你惦念那人,在剛才就已經見過了呀!
另一件,是件夾棉的綠襖,旗袍樣式,七分袖,尼龍麵料,脖子腋下及小腿處鬆鬆地縫上一排吉祥團扣,內裏怕跑棉花,還鑲了藏藍色的裏子。
中午最盛的太陽,光透過窗照進這間小閨房,印著牡丹花的淺色床單,女人半裸的身體,因為坐在床沿,腰線凹凸,骨肉勻稱,皮膚細膩。
如果現在時間靜置,用慢動作將鏡頭拉長,仿佛畫麵演繹成了舊上海時期一支旖旎的唱曲兒,春色風光,無限婉轉。
可——
很快,一隻手拿起那件夾棉的綠襖,做賊似的將身體迅速遮掩進去,及時將風景打破。
不由得讓人暗呼,大煞風景!大煞風景!
隻見換好了夾襖的二丫歪著身子坐在床邊,呲牙咧嘴揉著腿:“可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看吧,她就是這樣沒有情調的人。
以前姚輝和她一起洗澡時曾說過,扁平扁平的體格,脫了衣服才發現,看頭十足哇。
當時二丫站在淋浴頭下嘩啦啦澆著熱水,聞言低頭偷瞄了自己兩眼,想一想,再瞄瞄,最後不耐煩一揮手,繼續衝著頭上泡沫:“都長一個樣,能有啥看頭。”
姚輝一口氣沒倒上來差點背過去,咬牙罵她:“朽木不可雕也!”
此時,這塊朽木正抄著一本“孫子兵法”倚在床頭,想躲躲清淨。
也不知是誰看了扔在櫃子上的,雖然都是文言文,她看的還蠻認真,正講到火攻這一節,她不禁想這孫武可真不是一般人,連放把火都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這要換成她,哪裏講究那麼多,隻叉腰站在山頭朝敵人一聲怒吼“給我上!!”待萬劍齊發,管它是東風還是西風。東風固然最好,若是西風,死了倒也壯烈。
她這一蹙眉,伴著冬日下午懶洋洋的太陽,倒生出幾分“林妹妹”的神態。
弱風扶柳的體格,一張鵝蛋臉,細細彎彎兩道眉,再往下,巧挺的鼻子,隨著她呼吸兩翼輕煽,嘴微張,則是二丫生的最靈的地方了,
這頁讀通了,再翻一頁,偶爾動一動,用右腳腳趾輕蹭左腳腳背,沉浸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看的直犯困時,樓下有人仰頭大聲喊:“開飯了!”
混沌意識被驚醒,二丫這才合上書,想起來要吃年夜飯了。
開飯時,大伯的兒子杜煒,二伯的兒子杜躍,也都從外麵回來了。
杜嵇山被攙著走到桌邊,笑嗬嗬讓大家坐:“老規矩,老大你帶著兩個弟弟坐對麵,你們幾個小的在我旁邊。”
畢竟年紀大了,就喜歡一家人熱熱鬧鬧簇擁著自己的氛圍。
就連座位,也是能看出老人用心的。
仨兒子在對麵,離自己遠些,方便碰杯喝酒;兒媳婦們挨著自己,在左手,表示老爺子對她們的高度尊重和認可;剩下的孫子孫女在右手,依次是胡唯,二丫,杜煒,杜躍。
早在胡唯母親去世時,杜嵇山就曾說過:既然胡唯跟著杜希過,不管他姓什麼,那就是咱們家的孩子。既然是咱們家的孩子,那就跟別的孩子待遇一樣,甚至更好。
不知杜嵇山是怕外人說閑話,還是真的喜歡胡唯。總之對他,是和另外兩個孫子不同的。
每每酒盅斟滿,他都笑眯眯地端起來,商量著問胡唯:“咱爺倆喝一杯?”
胡唯聽了,臉上掛著笑容:“哪能讓您跟我喝,我敬您。”
杜希擔憂著父親的身體,也擔憂胡唯,揪心道:“行了,差不多就行了,晚上還開車呢。”
“哎——你不喝還不讓你兒子喝,晚上你開回去一樣,沒看出來嗎,爸今天高興。”二伯杜甘有些吃味地緊盯著胡唯,在弟弟耳邊小聲說。“老三,你這兒子,養的可真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