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希向來不和他一般見識,微微一笑,隻裝聽不見。
一頓家常年夜飯,熱熱鬧鬧吃到晚上八點,才紛紛起身撤桌。
孫輩的男孩們在幫著抬桌子,收椅子,幹體力活。
廚房裏,兩個兒媳還有一直照料杜嵇山生活的保姆趙姨在洗洗涮涮,這下,隻剩下二丫一個閑人。
她也不好意思做個甩手掌櫃,站起來要去幫忙洗碗,結果被她大伯母笑著推出去:“哪裏用得上你,快去外麵玩吧。”
得了令,她說上幾句俏皮話哄得兩個伯母喜笑顏開,就去客廳看電視了。
二丫喜歡看春晚,與大多數拿這台晚會當背景樂的人不同,她喜歡看,就是很認真在看,像是一定要完成新年裏某種儀式似的,聽到小品裏的荒誕話,往嘴裏送顆草莓,還跟著傻嗬嗬笑兩聲。
她吃草莓的方式也蠻嬌氣,隻吃尖,水靈靈紅豔豔的小山尖,蘊藏著整顆草莓最甜的地方。
不是嬌生慣養的壞毛病,隻因她小時候曾被送到姥姥家生活過一段時間,姥姥家在北方的一個縣城,冬天冷,供暖差,很多菜都存不住。老人又節省,東西爛了也不舍得扔,隻能撿好的地方吃。
比如香蕉發黑,一般都不是從芯裏黑,剝皮,白的地方還是很甜的。
蘋果有了蟲眼,一般都是從內往外壞,洗淨,周邊的地方依舊脆生。
幾年下來,就給二丫養成了這麼個吃啥都留一截的毛病,長大了也改不掉。
“杜豌,我新弄了兩部電影,過來一起看啊!”
身後有人粗魯推了推二丫的肩膀。
“一邊去,看電視呢。”二丫不耐煩地掙脫了下,手抓起一塊花生糖,撕開,眼睛始終不離電視。
小堂哥杜躍覺得沒勁,擺弄著她的頭發:“這有什麼看的,明天後天還有重播呢,走走走。”
“哎呀——”二丫急了,“你別搶我遙控器。”
杜躍論起年齡,隻比二丫大幾個月,雖是她堂哥,兩人也最沒大沒小。熱臉貼個冷屁股,他覺得怪沒趣。
見胡唯朝這邊走過來,杜躍側身坐在沙發背上提議道:“小胡哥,咱一會支張桌子打牌吧,杜豌不跟我玩,沒勁透了。”
胡唯雙手抄在褲兜裏,聞言將目光投向二丫,見她無動於衷,便爽快答應下來。
“行啊。”
“看看人家小胡哥,再看看你——”杜躍用手指重重彈了彈二丫的後腦勺。
二丫皺眉原本想罵杜躍,一回頭,發現杜躍手裏握著一部新手機,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誒?你那是什麼寶貝?”
杜躍是杜甘的獨生子,從小嬌生慣養,錢堆裏長大的,大學畢業後不肯工作,從他爹手裏借了筆錢和人合夥開了個電子會所。
所謂會所,用二丫的話說,就是個高級“網吧”。
一個供眾多無所事事富二代們消遣的地方。
搞些國外進口的電腦設備,安裝最流行的網絡遊戲;再放兩張他爸店中賣的進口家具,一張台球桌,幾個酒櫃,就算開了張。
二丫雖然不齒這種盈利行為,可也沒少占杜躍的便宜,從他那裏順東西。
杜躍不給她看,故意舉高:“你求我我就給你看。”
“沒大沒小,還敢讓我求你?”二丫一聲怒喝,猴兒似的從沙發上躍過去,作勢要搶。
她二伯杜甘嫌兩人吵,不耐煩的說:“杜躍你就把那玩意給你妹妹吧,她喜歡。”
“她叫聲哥我就給!”
“想得美,就不叫!”
“不叫就不給你玩!”
二丫死死摟住杜躍的脖子,躥到他背上:“你給我看看,就一眼。”
杜躍順勢背著她在屋裏轉圈,馱著二丫一口氣轉幾十下,轉的二丫哇哇直叫。
晚飯時喝了不少白酒,胃裏燒的慌,胡唯想找點什麼東西壓壓。
茶幾上的雜物堆的小山一樣。
什麼零食包裝,麵巾紙團,花花綠綠地人民幣,零的,整的,裝在紅信封裏的,也有成捆明晃晃的,鋪的亂七八糟。
先將那些撕開的零食包裝和紙團扔進垃圾桶,又將礙事的幾捆百元大鈔摞到一邊,才露出一隻盛放水果的碗。
誰知撈過來一看。
謔!!!
這算是個什麼吃法?
隻見整整一盆掛著水珠的草莓此刻全都被“腰斬”,最鮮最甜的尖尖被咬掉,剩下的全是半紅不紅的部分,不扔沒法吃,扔了又可惜。
最可氣的是這每一口咬的都十分標準,帶著牙印,像貓啃。
而從杜躍那裏搶了手機的二丫還渾然不知自己浪費惡行被抓了個正著,正玩兒的歡。
手機清晰的攝像頭在屋裏移動,她還當了個背景旁白。
“這是我大堂哥,還有我的堂嫂,還有侄子禾禾,來,跟我打個招呼。”
周歲大的寶寶被媽媽握著小手懵懂朝鏡頭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