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襲來,她輕輕闔上雙眼,在日光的照拂下慢慢的睡了過去。
回想起來,她也不知道當年一門心思想嫁給陳闕餘,如今該不該後悔。
臨窗案桌右上角放著茗碗瓶花,一株海棠開的正鮮豔。
窗外的天空漸漸黑下來。
這一覺睡了好幾個時辰才醒,白術遞來一碗黑乎乎的藥,“夫人,該喝藥了。”
杜芊芊下意識的皺起眉,這藥相當的苦,且喝了還不見好,“我不想喝。”
白術苦口婆心的勸她,“夫人,喝了藥身體才能好。”
小丫頭說著便要落淚,杜芊芊歎氣,無可奈何的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把空碗遞回去,“真的好苦啊,下回給我拿幾個蜜餞。”
“好。”
話音剛落地,杜芊芊的胸口處便傳來陣陣錐心刺骨的痛,五髒六腑像被人拿著鉗子攪動著,喉嚨一股腥甜,她張了張嘴,一大口黑血吐了出來。
在之後,杜芊芊就沒了意識。
她死了。
原以為自己死的透透,哪曉得這魂魄從身體中剝離出來,在空中飄來飄去。
她看見白術抱著她的屍體嚎啕大哭,她想上前去替她擦擦眼淚,可她碰不著白術的身體。
她名義上的丈夫匆匆趕來,見了她的屍首依舊麵不改色,過了很久,杜芊芊才看見他有所動作,他蹲下來,粗暴的推開白術,伸出手在她的鼻尖探了探。
管家急的在原地打轉,“這大夫怎麼還沒來啊!”
陳闕餘起身,高大的身子晃了晃,不過一瞬,又恢複如常,他冷聲道:“不用叫大夫了,她已經死了。”
管家一愣,雖說這位爺不喜夫人,不過人死了,他這種反應,也太冷淡了。
杜芊芊恨的牙癢癢,真想撲上去咬死陳闕餘,拉他下來和自己一起做鬼,這薄情的臭男人!說起來她也是被毒死的,一碗□□讓她歸了西,就陳闕餘這種恨得咬牙切齒的態度,杜芊芊也不指望他會替她找到下毒之人。
惡毒的想想,說不定下毒的人就是他!
魂魄未散的好處便是能親眼瞧見自己的葬禮,杜芊芊倒是低估了陳闕餘對她的恨意。
沒想過他居然連個葬禮都不肯替她辦,好歹她也是他的正牌夫人。
這種下場也太慘了吧?
陳闕餘連著好幾天沒有笑,麵色蒼白,如病入膏肓之人,他咳嗽兩聲,吩咐管家,“把她的東西都收起來,不要讓我看見了。”
管家遲疑,“一件都不留?”
陳闕餘緊繃著臉,“一件都不留。”
管家不得不再一次歎道,這位爺對夫人心腸實在太狠了些。
*
也不知道閻王爺是不是忘記了,一直沒人來收杜芊芊的魂。
白日裏她出不去,隻能晚上在院子裏晃一晃。
她看見陳闕餘把她屋裏那株海棠花給偷走了,杜芊芊坐在房沿上,想不通他偷花的理由。
她很喜歡海棠花,春日裏大片的開起來漂亮極了,所以當年她在院中栽種了一大片。
可後來讓陳闕餘拔光了。
她那時氣的半死,一怒之下拿著鞭子要去和他打架,被白術抱著腰攔了下來,哭著勸她說:“夫人可千萬別再去招爺的煩了。”
杜芊芊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順不過氣來,收起鞭子,派人去問他為什麼要拔光她的花,那邊輕飄飄的來了一句,“爺不喜歡。”
如果不是白術攔著,杜芊芊早提著刀去跟陳闕餘拚命了。
他不喜歡關她什麼事?花種在她的院子裏,進水不犯河水。
陳闕餘當真就是在欺負她。
杜芊芊的魂兒跟著陳闕餘去了他的內室。
他的屋子簡潔大氣,書架上擺滿了書籍,靠窗的案桌上放了個青瓷花瓶,裏麵插了一株海棠,就是他從她屋裏偷出來的那株。
陳闕餘站在桌前,背手而立,盯著海棠花看了很久,杜芊芊覺著是光線不太好,她竟然看見他紅了眼眶。
杜芊芊的魂魄在人世間多留了八年,她很想去投胎,可能是陳闕餘沒有替她好好辦喪事,也不肯設墓碑立牌位的原因,她一直沒被閻王收走。
她眼看著陳闕餘年紀輕輕便坐上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看著他青雲直上,風頭無兩。
看著一個個青年才俊在他的提拔下嶄露頭角。
這夜,她如常坐在屋頂上看月亮。
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昏過去之前,她想,太好了,她終於能去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