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之所以會跟她說這些,是忽然想起,許久前鳳輕塵助長孫無羨殺西鳳老王時,留下的信息。

許生:“好。”

她什麼都不懂,但隱約又什麼都懂。

比如,她雖與兄長一母同胞。卻誰都不像,獨獨與老太後和慕容芙像幾分。

長孫無羨漸近黃昏才終於回了太子府想是已初步收拾完了,剩下的交由下邊人去做即可。

慕容善見他滿身的風霜與血泥,替他卸了鎧甲後便想伺候他沐浴,卻被他捏了手腕攔下:“我先送你回府,過後再洗。”

她一愣之下明白過來。如今既已回京,有些禮數便不可隨意壞了。她從前自然也講究這些,卻是習慣了草野日子,反倒一時思慮不周。

實則她心內隱隱察覺到了,不論是此前金鑾殿前那一番鑿鑿之言,或是眼下如此著急送她回府,皆是長孫無羨在費心替她鋪路。路的盡頭,便是東陵將來的鳳位。

她的出身算不得好,本就難免遭人閑言碎語。何況長孫無羨此前因她失行,被那些個牙尖嘴利的參得狗血淋頭,他底下那一派的朝臣或許當真不大喜歡她。好不容易文武百官當麵替她正了名,如今萬不可再給人落下話柄,否則來日難保不會再逢一遭血雨腥風。

她想通這些就長了心眼,也不再小女子姿態,等長孫無羨換了身輕便幹淨的衣裳便隨他走了。乘轎攆出宮後瞧見前邊停了兩輛馬車,後頭那輛裏聽說是裝了滿滿一摞益氣養血的滋補品及名貴藥材。

長孫無羨知她不怕“吃”苦,卻真怕吃苦,見她眼色頗是畏懼,便出言叮囑威脅。

慕容善頓感心內一陣鬱結,卻也隻得忍痛“嗯”了一聲,跟他上了前邊那輛馬車。待車馬轆轆行出午門,隱約可透過翻飛的車簾瞧見外邊損毀了的雕欄玉砌。她為此不免生出一股後怕來。倘使不是長孫無羨與鳳輕塵布置的行軍路線及領軍手段堪稱卓絕,近乎奇跡般趕至京城,江山易主當真並非不可能。

思及此,她問出了這幾日始終關切卻無從得知的事:“陛下身子可還好?”

畢竟長孫無諶這些時日的作態著實叫她覺得古怪。聽聞他此前拒絕了鳳輕鴻欲意與他合作的提議,並在後來親率一眾錦衣衛防守於太寧宮前,鼓動皇子皇孫們務必與東陵力戰至最後一刻,一副相當為國為政,關切聖上的模樣。

長孫無羨擊退敵軍後,他也未曾阻撓天啟帝上朝,甚至在本不必要的情形下,帶了一眾皇子皇孫入金鑾殿,稱皇兄既是凱旋歸來,此前之事想必另有隱情,手足們萬不可寒了皇兄的心。再緊接著,又主動幫襯著一道收拾京城裏頭的殘局。

他會拒絕鳳輕鴻倒是不奇怪。畢竟此人先前便已失信毀約過一次,如今直奔東陵江山而來,對皇位勢在必得。他若應了,以鳳輕鴻出爾反爾,無所顧忌的行事作風,即便當真除了長孫無羨,殺了天啟帝,東陵的江山也必然不是他的了。一個亡國的皇子會是什麼下場,想也可知。這時候,對付鳳輕鴻可比對付長孫無羨要緊。他還沒蠢到受他蒙騙,任他擺布的地步。

但慕容善想不大通的是後來那些。當日情形混亂,他分明隨手揀個聖上龍體抱恙的借口便可繼續替天啟帝出麵代理朝事,甚至也大可不必叫皇子皇孫親臨,加深對長孫無羨的同情與感激,為何偏這般苦心作戲呢?

他既是到了這關頭仍不肯暴露醜態,隻能說明他很可能尚且留有後手。

她想事情想得出神,不妨長孫無羨忽然叫了她一聲,這才記起方才是她主動挑起的話頭,可他答了什麼,她卻漏聽了。

她當即不好意思道:“你再說一遍,我走神了。”

長孫無羨的臉黑得太厲害了,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柄尖刀,咬牙切齒道:“不說了!”

她想個事情罷了,想的還是他的事情呢,他這是鬧的什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