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木兮說出此話,南之心中的溫度可謂是跌至了冰點。一些曾經的事情令她浮想聯翩,她不由得抽了口冷氣。雖然早就知道木兮不會那麼輕易地上自己的當,自己的處心積慮在他看來不過是那種不值得一提的小把戲,卻還是忍不住想要一試。好歹這也是個機會。
好吧。
南之無奈地鼓起了嘴。
“所以事到如今,你還要問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裏嗎?”
他的語氣分明是不慍不怒,旁人聽來似乎還帶著幾絲的溫柔,可是在她聽來,確是冰冷如霜。
“你知道的,我擅長逃命,他們未必抓的到我。”
“若是連你都能成功的采到藥種,為何那些年裏,無論玉棠山莊派出了多少精英,都是無功而返,非死即傷呢?”
“那是因為他們不夠堅持。”她試圖嘴硬。
“所以你便非要堅持著去送命嗎”
這一次,他的語氣已顯急躁,微微蹙著眉頭。好在他先前的速度敏捷,已經將她手上的紗布重新包好,不然隻怕又會弄疼了她。
隻是……
他所說的這些,她又如何會不懂呢?
那些年裏,他的霜蠱未解,幾乎每隔幾天,他身上的蠱毒就會發作一次,那種疼痛撕心裂肺,沒有任何的征兆,每一次都是幾個時辰的持續。木兮他一向都比旁人更加隱忍,就算從他的身上活活地拔出一支利箭也聽不到他的一聲悶哼。可是那霜蠱之蝕骨之痛第一次發作時候的凶猛卻是任何一人都無法想象。冷汗活活地浸透了他的衣裳還有被褥,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指節發青,牙關拚命地打顫,脖頸盛開著她至今想來都無比恐懼的“彼岸邪花”。
起初,他無論如何也控製不住,不斷地傷害著自己的身體,甚至會想要用刀來割自己身上的肉。玉師夫怕他自殘,在他的嘴裏塞滿了紗布,又將他整個人用鐵鏈綁在床上。竭盡全力替他行針試藥,可是卻用處不大。
這樣的蠱毒在他的身上發作了整整四年,四年裏,他們幾乎嚐遍了千百種方法,知道連雲山顛的南焦草得以弑蠱而解百毒,然而奈何此藥卻長在峭壁之上,另有凶獸保護,竟然沒人能夠近它半分。
藥石在木兮的身上幾乎沒有半點作用,但是木兮卻是漸漸地練就了驚人的耐力。蠱毒會在每隔六七天的夜裏發作,可他卻是不急不躁。平日裏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他愛看醫書,有的時候會將自己關在房裏一天一夜,他的功夫驚人,但是卻極少見他和其他的那些師兄弟們練功。四年裏,他甚至在旁人不知道的時候拿下了易思堂的勢力。南之她一向遊手好閑,再加上年紀不大又不好臉麵,經常沒日沒夜地“纏”在他的身邊,企圖用自己那無人可信的醫術來為他試藥,或者是哄他開心。
蠱毒發作的久了,木兮漸漸地不再需要任何東西的保護,他開始嚐試著在劇痛之中找到消遣,尋上幾本閑書,或安靜地坐在榻上閉目養神。若不是看著他那慘白如紙的麵孔和那一頭一身的冷汗,怕是沒人知道此刻他的身體正在經受著怎樣的煎熬。
這一切的一切,南之她都知道,那些年裏,她幾乎將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用來琢磨如何能夠在那等緊要的關頭轉移木兮的注意力,減輕她的痛苦。她知道憑自己的醫術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連他師夫都不能做到的事,卻一個人偷偷研製出了無數種可以分散人們痛苦的藥跟心法。山莊上知曉他身體狀況的人並不多,那些都是師傅最最信賴的弟子,南之也是其中一個。
就那樣,噬骨的疼痛糾纏在木兮的身上直到他將滿十八,經曆了那麼多次的五髒六腑一身骨頭的撕碎,斷裂,又重組一般的煎熬。玉師夫終於準備就緒,決定使出了自己的畢生所學。那時,玉棠山莊第一次聚集了如此多的同玉師夫一樣年紀的山外高人,幾個人將自己關在書房探討了幾天幾夜,還有幾個內功深厚的弟子也跟在裏麵。南之也剛巧在那個時候配置出了一種沒什麼左右但是偏對止痛有奇巧的草藥,便也將配方遞到了書房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