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不敢。”
淩嫣她依舊手拿著琵琶,十分恭敬地行了個半禮,隻是為了剛剛落到她耳中的“淩王”。
“隻是今日,趙某也是大膽相求。單獨邀請姑娘過來,想聽姑娘親自為我彈奏一首曲子。”
“這……”麵頰微微泛紅,淩嫣她微微地後退了一步,眸光確是毫不畏懼地搭上了對麵那人試探性的雙眸,“大人想要聽的,剛剛小女子不是已經在外頭彈過……”
“那如何能夠一樣?”趙公公十分不屑地搖頭,笑道:“姑娘隨身攜帶著手中的琵琶,即便是被我邀了進來,也未曾放下。既然你我都是這般樂癡之人,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麼區別。這就可謂樂逢知己,千曲都少。”
“大人真的當我是知己?”這一次,淩嫣的語氣倒是略帶試探,眸光靈動,偏偏又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失望。怎麼看,都是怎麼憐人。
“姑娘這是什麼話,我何曾不當姑娘您是為知己?若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能夠聽出這全場好幾百人都我曾聽得出來的弦外之音,又是如何能夠在此又一次的得姑娘青睞。”
鼻尖的花香並不濃烈,但勝在綿長,淩嫣曾說,這種香料不同於這街市上麵能夠買到的任何的一種香料,那香囊裏麵,裝了整整五六十種鮮花的花瓣,一日一換,清新淡雅,攝人魂魄。
不知為何,每一次聞到這位姑娘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獨特的味道,頃刻之間,縈繞在他鼻尖的所有的血腥,充斥在他眼前的多有的黑暗,都能頃刻之間化去。
那仿佛是一種令她十分熟悉的味道,一種讓他覺得無比安心的味道。
那仿佛是,他母親的味道。
“可是大人若是真的將我是為知己……”微微地上前了一步,她輕輕地抬起了頭,正對著那人有些飄忽不定的眸子。四目相對,很快,她便羞紅了臉,剛剛還試圖將自己光滑細膩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背,評課之間卻又縮了回去。
她這是在欲擒故縱,可是現在看著,就好像連她自己也都有些克製不住了一般。
“大人若是真的將我視為了知己,又何必在我把每一次進入到您的房間之前,都要差人一遍又一遍地搜查我的身子?您當這裏是什麼地方,您是要來這裏抓捕逃犯的嗎?”
這是一種看上去讓人覺得十分失望的神情。這個幾乎可以令全昭原的男人都趨之若鶩的姑娘,似乎是十分不滿於當下的現狀。她的言語,又仿佛是在透著哀求。
“抱歉,你也明白,這是身份需要。”
“一直都要如此?”這一次,她卻是上前了大步,雖然依舊扭捏,雖然麵頰依舊通紅。
“淩嫣,我明白你的意思。”粗糙的手指輕輕地滑過了她細細的指尖,這一次,她沒有躲開,“我知道,憑你的本事,看不上我也是正常。我知道你希望我終有一日可以贖你出去。我不是不信任你,但那是我老早以前就已經養成的習慣,改不好的。”
“大人此刻是在想我道歉?”淩嫣深吸了口氣,“大人,您的身份那樣的尊貴,而我隻是一個最卑賤的歌女。剛剛的那些抱怨的話,不過就是小女子隨口說說而已,大人您竟然……”
“姑娘是隨口說說,可我又怎麼可能隻是隨便聽聽?”
“可是大人,您又如何可能將我贖出這玉玲春呢?”猛然之間,一個晶瑩的淚滴在她的眼角落下,“這麼多年了,我早就已經成為了這裏的一個賺錢工具,我離不開這兒的。”
“可以。”他咬了咬牙,“淩嫣,你等我,終有一日,我一定會帶你出去。”
“當真?”她的眸光微閃,眼角的淚滴更加的晶瑩。
“當真。”這一次,他沒再猶豫,一把抓過了淩嫣的手腕,“淩嫣姑娘,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夠讓你相信我呢?”
“我一個從小就已經流落在外的琵琶女,對你來說,真的就有那麼重要?”
是,真的就有那麼重要。
他重重的點下了頭,他穩穩地握住了她的手。他坐在床邊,聞著這滿屋子淡淡的、幾乎隨時隨地都要將她帶回到過去的味道,靜靜地聽著那眼裏藏著星星的姑娘端莊的坐在椅上,彈著那隻他幾乎是從小聽到大的《魚兒調》。
有的人的一生,的確稱得上是一世英名,也稱得上是費盡心力。但是,總有一個地方偏偏是他心中的軟肋,藏得再深,也終有一日會暴露的徹徹底底。
慶幸的是,趙齊的軟肋,他找到了;不幸的事,他找了太久。
音樂減緩,床上的人已經安然睡去。沒有一絲的警惕,仿佛早就已經跌入了夢裏。
估摸著時間已到。書棋靜靜地放下了手中的琵琶,拆下了腰間的香囊。一步一步朝著床上的那人緩緩地走來。
她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利器,甚至連頭上的一根發簪也無。
不,細細的看來,倒並不是什麼都沒有。至少她的眼睛,此刻就可以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