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套著紅牆,上麵攀著花枝;院子套著院子,裏頭種著垂柳。
京城的夏天很晚,春天很長。到了五月,淡淡的花色映在每一麵紅牆,每一間屋子的外側。看上去格外富有生機。
可是奈何,這麼大的府院裏麵,除了老太太一人喜好花草,牆頭牆尾,院裏院外都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兒之外,其餘的院子裏麵,零零星星的幾盆,卻也不過是當年大將軍院裏的唐氏臨走的時候,將自己房裏麵種的那些舍不下的東西逐個院子的分了。才會讓他們看到此刻眼前的生機。
屋子裏麵,香煙嫋嫋。那是剛剛在佛前上過了香後遺留下來的氣味。老太太每天早上沐浴打點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跪坐在佛前整整一個時辰,不間斷的誦經。府裏的每個人都知道老祖宗吃齋念佛的習慣,所以每日早晨的辰時前半段裏,都不會有任何的人趕來打擾。
今天的日子特殊,在老祖宗看來,這是一個萬分要緊的日子。經過了一夜的輾轉反側,這天,她在佛像麵前祈禱的時間比往常多了整整一倍。再起身時,已經是口幹舌燥。
“母親這般辛苦,兒媳此番打擾,真是不孝。”
二房夫人侯氏,今日正穿得一身墨綠色的衣服,頭上的裝飾簡單典雅,略施粉黛卻又恰恰神襯托出來她的端莊。她的舉止向來大方而又得體,這些年裏主持了後院的家務,又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差錯,深得老祖宗的喜歡。
說起來,同樣是侯家的子孫,這渾身上下盡顯富態的侯氏,倒還應該稱這老祖宗一聲姑媽。
“今天是一個多麼重要的日子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此番誦經的時間長了一些,倒是勞煩你在外頭等了許久。”
粗糙而又沙啞的聲音傳來,老祖宗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正榻之上,眯起了眼睛,輕咳了一聲。
“是啊。”聞言,侯氏也緊跟著長舒了口氣,“江氏的身子一向不好,兩年前月兒出生的時候,她就險些難產,當時府裏麵的大夫就曾說,她這一輩子,怕是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說來那孩子也是堅強,明明才隻有兩成的概率,卻也要拚死拚活地將那個孩子生下。”
兩成的概率?侯氏一邊輕抿著杯中上好的茶,一邊暗藏著笑意,搖了搖頭。
“對了,佳瑤,你知不知道,按日頭來算,雲天和碧心他們一家回來的日子,不過就是這兩日了。”想到此處,老祖宗侯氏發自內心地長舒了口氣,“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細算算,能有十五年了吧。”
“的的確確是有十五年了。”
侯氏輕歎了口氣,道:“這日子過的真快,眼看著當初他們走的時候種下的銀杏還隻是一顆樹苗,現在竟然已經高出了門框。”
“多說是好事多磨,但是好在,該盼的日子,我們終究是盼來了啊。”
老祖宗的言語發自肺腑。縱然卓雲天的生母早就已經過世,可是畢竟,他也是卓公府裏最為出人投地的子孫,又是她親自撫養長大的孩子,也是這個卓公府裏名正言順的嫡子。當時說了離開,仿佛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又仿佛是永別……
“唉,說來等了這麼多年,我送走了我這一生的摯愛,也是活生生地從黑發等到了白發,真沒想到,老天開眼啊,竟然讓我等到了這一紙詔書。”
“母親您不必心急,今日他們不能回來,到了明日也是一定會回來的。等到時候,我們還可以抱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小外孫一起去迎接他們遠道而來的一家,多大的好事?怎麼兒媳瞧著母親的眼眶,竟然有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