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初年,四川廣元府有一個小吏名叫陳浩。
他奉上司之命去京城送公文。因為這公文有送達期限,不能在路上耽擱,所以他每天必須要跑三百裏以上,這樣才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到。
此時正值寒冬臘月,晝短夜長,每日騎著馬一路寒風刺骨風雪撲麵,不僅三餐無所定時就連晚上也是居無定所,有店就打尖無店就找民居借宿。
這一日他從早晨天不亮就開始趕路,一直到日暮時分才跑了三百餘裏,中午隻吃了一點幹糧,此時已是人困馬乏饑寒交加,心中很想找個地方休息。
可是放眼看去這地方是一片荒野,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周圍也並無人煙,一時之間還找不到合適的地方,眼看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他不由心中有些焦急。
好在又走了不到一裏,忽然看見前麵不遠處有一個古宅,走近一看發現是一個廟宇。
陳浩心中不由尋思道:此處離城鎮不知還有多遠,周圍也無村民居住,眼前之際不如先在這廟中借宿一晚,待明日一早再走。
他心中打定主意便驅馬奔至廟前,待下馬一看,這寺廟的圍牆殘破不堪,兩扇大門紅漆剝落,廟門虛掩,裏麵似乎並無燈火。
他走上前去推開大門進入廟內,發現院內全是枯葉敗草,積地有半尺之厚,連原來的路經也淹沒在雜草之中難以分辨了。
隻見院前是一個佛殿,佛像上灰塵滿布蛛網密結,像前佛櫃殘破香火斷絕,看來已被遺棄多時了。
佛殿左邊還有兩廂偏房,想必是以前僧人們居住的地方,隻是此時已經傾斜坍塌殘缺不堪了,佛殿右邊也是一間偏房,房門已朽掉隻剩半扇,寒風一吹吱呀作響,
透門看去裏麵停放著一具黑乎乎的棺厝,也不知在這停放了多長時間。
陳浩也不敢細看,又轉到佛殿後麵,發現這是一個小院,種著幾棵銀杏樹,都是枝幹粗壯,想來已經有些年頭了。
於是他將馬牽過來拴在樹上,自己仍回到佛殿準備找個地方睡覺。
找來找去忽然發現佛座下有一個洞,大小剛好能容一個人半躺,洞口還圍著木板,估計是以前僧人們放東西用的。
陳浩見這個地方不僅大小合適而且還可以擋風禦寒,於是便將隨身所帶佩刀放在佛龕裏,又取來毯子鋪在洞中,自己帶上幹糧鑽了進去,坐在洞中靠在壁上吃幹糧。
剛吃了幾口,忽聽廟外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瞬間已到了廟門口,陳浩吃了一驚,不知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人到這來,於是便從木板的縫隙間看出去。
此時新月初起光線朦朧,隱約看見一個老頭騎著馬立在廟門口,這老頭年約五旬頗為健碩,頜下的胡子長可及胸,氣宇軒昂與眾不同。
馬後還徒步跟著一個虎背熊腰的少年,大概隻有二十歲左右。
隻見老者跳下馬來,將馬鞭交給少年,等少年將馬拴在廟前樹上,兩人這才一前一後的走進廟裏,徑直來到大殿之上。
陳浩不知這二人是正是邪,在此荒野之處他也不敢貿然出來,於是便屏息靜氣的躲在洞中,想看看二人意欲何為。
隻見少年拿出一個坐墊放在地上請老者坐下,自己垂著雙手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似乎滿臉的惶恐之色。
過了一會,忽聽老者緩緩說道:“我自弱冠起浪跡江湖,雖靠獵劫為生,但是一向取之有道,從來都不敢狂悖妄殺肆意**,因為這樣必遭天譴。我經常在深夜中捫心自問,三十年來之所以幸逃法網從未失手,想必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沒想到你剛入我門下就亂了我的規矩。前天晚上那一戰,若不是我一個人留下斷後,你們二十多個人能有一個活下來的嗎?”
少年聽罷,趕緊躬身作答道:“多虧師傅大發虎威,我們才得以各自幸免。”
老者又道:“後來聽說他家有一個守寡婦人,你居然夜入其室,既奸汙了她,還殺了她的幼子,你這樣做難道還能安心嗎?似這般惡毒殘忍的手段,實在是令人發指,倘若皇天有知,定然不會饒過你的,縱然一時僥幸漏網,最終還是死罪難逃。若是有朝一日你被擒獲,定然會連累我們所有人。你不妨自己想想,我還會饒恕你嗎?”
少年一聽麵色大變,倉皇跪在地下對老者磕頭如搗蒜,口中隻道:“弟子罪該萬死,請師傅恕罪,我願接受重責!”
老者雙眼微閉不為所動,冷冷一笑道:“你也不必再多說了,到了這個地步,你難道還想活命嗎?聖人之道,不外一個恕字。你家也有婦孺,要是遭受如此奇禍,你能甘心嗎?你還是自我了斷以慰孤兒寡母的在天之靈吧!”說畢便解下身上的佩刀讓少年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