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年間,河南許州府有一個名叫胡曉川的書生,雖然平時勤奮好學文采頗佳,奈何一到考試就難以發揮,所以年年應考年年落榜,直到三十歲尚且連個生員都考不上。

當時他住的房子旁邊有一條大河,河麵上有一座石橋,這橋是通往縣城的必經之路,每天往來的行人熙熙攘攘,經橋底而過的船隻也是絡繹不絕,隻是這橋因為年久失修有些殘破,連欄杆也斷了不少,以至於夜晚行人經過此橋的時候時不時有失足落水丟了性命的。

胡曉川雖是一介文弱書生,但卻也是古道熱腸之人,眼見如此便起意想要募集錢財重新將橋修繕一下,於是就在橋頭放了一張桌子,自己寫好緣由告示放上功德簿向來來往往的路人募捐,沒想到經過一年多的時間居然沒有一人願意出資相助,胡曉川心中憤怒不已,便對眾人說道:“此橋若是不修,必將釀成大禍。我既然倡議在先,就不能因為沒人願意好善樂施而作罷,我家尚有地數十畝,就算全賣了也要憑一己之力將橋修好,這樣也算了了我的一樁心願。”

於是不顧嬌妻幼兒將田賣掉,以售田所得請來工匠購買材料,將所有精力都花在修繕石橋上,曆經半年多殘敗的石橋終於煥然一新,不僅比以前更加漂亮而且也更加堅固了,自此以後也再沒有行人失足落水。

胡曉川雖然做了一件大善事完成了自己的心願,但是家裏也為此逐漸貧困,剛開始一家三口還能勉強糊口,到後來竟然是朝不保夕有了上頓沒下頓,一時間苦不堪言。

此時正值三伏酷暑,天氣炎熱難耐。

一日傍晚他帶上席子來到橋邊躺下乘涼,一邊看著天上的新月一邊自思,人都說天有公道,我看是天道難憑,象那些狠心鄙吝者,反而腦滿腸肥衣食無憂,我修此橋造福千萬人,自己一家三口卻即將做餓死之鬼,先賢所說的善惡相報又在哪裏呢?

正在一邊心中不平的胡思亂想,一邊卻不知不覺間昏昏睡去。

正朦朧間忽然有幾人抬著轎子來到麵前,其中一人手持請柬上前相請,他不知所以,問此人也不回答,於是便起身隨之上轎而去。

過了片刻,幾人將他抬到一個大宅院前,他下轎一看卻是一個衙門,隨即從門中出來一個頭戴紗帽身著紅色官袍的人向他作揖為禮,胡曉川也不認識此人,眼見對方行禮自己也稀裏糊塗的躬身還禮,隨後此人便引他進去,胡曉川隨此人一路前行,到得東邊的院子,隻見院中有一扇小門,此人將門打開,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你心中自作主張就行了,但是千萬不要亂說話。”

胡曉川聽得此言正感納悶,忽覺一陣大力從背後傳來,猛然間卻被那人用手推入了門內。

他恍惚間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隻見床外坐著一個中年女子,床裏還坐著一個少婦,兩人都是身姿婀娜豔麗非凡,胡曉川感到腦中一片迷惘,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這兩個女子又是何人。

正待張口相問,忽想起來紅衣人對自己所說的話,於是閉口不言以靜待動。

過了一會,便見一個婢女進來問道:“老祖宗問少爺是否好一些了?”

胡曉川仍是雙目緊閉不發一言。

過一會又聽婢女報說老太太前來探視,隨即有一個年約六旬的老婦人走進房內,胡曉川雙眼微睜悄悄看去,隻見她穿的綾羅綢緞甚是光鮮,一臉的雍容富貴之色。

這老婦人走到床前一邊摸著他的額頭一邊問他昨晚病勢如何,滿麵的關切之色。

正在此時,忽聽婢女報道:“老爺和大夫來了,請少奶奶們回避。”

話音剛落坐在床頭的兩個女人便起身告退了,隨即又有一個年約五旬的老人陪著一個提著醫箱的大夫走了進來,老人將床賬掀起讓大夫給胡曉川搭脈,過了片刻大夫忽臉有喜色道:“今日少爺脈象大有起色,病勢見好,恭喜恭喜啊。”

此言一出胡曉川方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的魂魄附在了這位公子的身上了,既然魂魄在此,那自己的身體必然早已死去。

話分兩頭,第二天清晨,胡曉川的妻子看見夫君昨晚出去至今未回,於是帶上兒子一起到橋邊尋找,結果發現他的身體躺在地上早已僵硬,已然沒了氣息。

妻子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噩耗,當即披頭散發坐在地上痛哭不起,後來在鄰居的勸慰下方才起身,先把家中值點錢的衣物都典當了,又向親朋四鄰借錢方才將他抬棺入殮。

胡曉川身體已死魂魄在外,對於此事自是不知,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假作糊塗之狀問床頭兩女子道:“你等都是何人?為何一坐床邊一坐床裏?”

床邊女子說道:“得了一場病,你怎麼連我們都不認識了?我是你的正房妻子啊。”

隨即又用手指著床裏的女子道:“她是你的小妾。”

二人以為他病重的連心智都迷失了,一時間悲切的淚如雨下,胡曉川既知二女身份,於是又閉上眼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