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是肅寧的大族。

魏忠賢專權時,把王侯將相們都看作是糞土,但他生長在肅寧,耳聞目染,便把王氏看得像晉代的王謝大族一樣,為侄子求婚,非娶王氏的女兒不可。

恰好於家的小兒子去參加鄉試,他便置辦了酒席,強把於生請到家裏麵議。

於生心裏盤算,如答應了,大禍就在以後,如不答應,大禍就在眼前。

倉促間決定不下來,便說父親在,不敢自專。

魏忠賢說:“這容易,你趕快寫封信,我能馬上送到太翁那裏。”

這天晚上,於翁夢見死去的父親,還像以前那樣給他上課,出了兩個題,一是“孔子說行”,一是“回去獨善其身就行了”。

他正在構思,忽然被叩門聲驚醒。

得到兒子的信,他才恍然大悟。

於是複信許婚,而附言說病很重,叫兒子趕快回采。

肅寧離京城四百多裏地,等回信送到,天色剛亮,演的戲還沒有散場。

於生匆匆地準備行裝出發,途中迎候的官吏,已為他準備好路上所需一應物品,並恭聽他的指示。

到家之後,於氏父子都宣稱有病,不露麵了。

這一年是天啟四年。

過了三年,魏忠賢垮台,於氏競免於受牽連。

大局穩定下來後,於翁坐著小車,遍遊郊外,說:“我三年閉門不出,隻換來今天這樣看花喝酒。真是危險嗬。”

於生臨走時,魏忠賢交給他一幅小像,說:“先叫新娘認認我。”

於氏和我家是表親,我在小時曾見過這幅小像。

魏忠賢身材高大而瘦削,臉色白中透紅,兩邊顴骨微微凸起,臉頰稍窄,眼光好像喝醉了酒,臥蠶以上部分,有赭石般淡淡的暈,好像有點腫,衣服是緋紅色的,座旁的幾案上,擺列著九顆金印。《閱微草堂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