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臘月三十，除夕。
新年將至，齊國人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街市上也是好不熱鬧，今日天空中沒有下雪，似乎少了一絲氛圍，但這並不影響百姓們過年的喜慶心情。
如今天色尚早，春夢樓還沒有開張，隻是偶爾有幾個姑娘趴在欄杆邊上，花枝招展的說說笑笑，奪人眼球。
然而樓內卻與樓外截然不同，老板媽媽正站在樓的中央指揮過來指揮過去，下麵的龜公們聽著命令忙忙碌碌的搬著東西。於春夢樓來說，今晚可是個重要的日子！
春夢樓原本便是有齊王室的後台，也是唯一官方支持的娛樂之所。畢竟這年頭百姓們也沒有個娛樂的方式，國家又想斂些錢財，這春夢樓自然就這樣開了下來。
今年新王登基，自然少不了要來春夢樓開宴，因此從十日前這裏便沒有了那些風流生意，為的就是保此地一個幹淨！
春夢樓的大在幀城可是出了名的，足足一樓便可容納數百之人，更不用說二樓與三樓了。
卿如此時正在春夢樓的一處閨閣中，撫摸著麵前的這把金絲玉箏。聽媽媽說，此箏乃是南國老善才花了十年時間所打造的一箏，音曲的穿透力是極強的，可隔著厚木傳播百米之外，當然，造價自然也是不菲。
今日便是她名為花魁首次亮相之時，媽媽再三囑托她定要竭力出演，這次齊國國君便是在場！
卿如手持一篇名為《落花賦》的手書，嘴中輕輕哼唱著:
流雲兮裳落，望玉人兮無塘。藕擇兮妖漣，斂風清兮無常。敗紅兮墜繁，共兩儀兮回腸。媚斷兮素縞，勒凜淖兮歎纕……
一賦訴盡天涯斷腸，佳人玉隕，讓人聽起來共鳴至深，無不動情。
卿如現在心中竟有一種感覺，她感覺似乎有一人在遠方牽掛著她，在遠方思念著她。
“怎麼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卿如低喃迷惘道。
而殊不知，正是在遠方，蘇子牧還駕馬前往來幀城的路上。
一月的尋覓，蘇子牧習慣了與酒為伴，也隻有這樣，他的心裏才能好過一些。如今他並不是漫無目的的胡亂尋找，既得知卿如不是趙國人，那便先放棄了在趙國的尋覓，而他正是以幀城為中心，向周圍的城池慢慢擴散。
因為他認為這樣，總有一天會找到卿如。
冬日的夜晚總是來的很快，蘇子牧剛進入幀城時天色便已經黑了下來，這裏的除夕夜不比元宵佳節，天空隻要稍微陰暗下來百姓們便匆匆的回家去了，隻有門外偶爾有幾個孩童放著紅鞭炮。
這個時候若還在街上胡轉悠的人，那他必定是家在天涯或者無家可歸之人。
白日素不聞聲的春夢樓便在這萬商閉戶之時悄然開門了，迎接的赫然是齊國王室與這些貴族大臣。
一時間，樓中赫然歌舞升平。
凝實的空氣中飄出酒肉的香味，冷清的街市上傳來陣陣歡笑。
老板媽媽待重客棄至之時，喚出卿如傾才演出，幕後的卿如聽到命令，重複著往日排練時候的步伐，一步一曳地踱步出場。
今日卿如身著狐裘皮氅，頭上橫插的金步搖隨著她的步姿頻頻閃動，燈火輝煌的春夢樓讓她滿含春水的鳳眸熠熠生輝，此時她麵如桃花，好似春苞待放，顯盡葳蕤。嘴上豔紅好似火紅的玫瑰，在冬日的嚴冷中嬌翠欲滴。
她一出場，恍如天宮仙子凡羽降世，畫筆都無法臨摹出的萬千絕代，卻在這些王室的眼中真的存在。
卿如向眾人微微一欠，拂手滑過金絲玉箏的金弦，一道嗡嗡的振鳴便繞上房梁。
此時樓中之人皆屏氣凝神，都是被卿如的出場所為震撼，台下的蘇子泰目中異彩連連，目不轉睛的向卿如身上瞅著。
琴弦鋥然響起，悠揚的琴音都落在整個春夢樓。眾人沉醉之時，竟忘了開宴。
隨著琴音感情的遞進，宛如般的聲音便在卿如口中慢慢響起。
一曲《落花賦》，一首離人殤。
聲音纏著琴音交織在空中，穿過層層阻障，傳出了春夢樓。
蘇子牧現在真的很累了，他用了一月的時間將幀城東邊的幾個城池尋了個遍，即使是在這除夕團圓之夜，他也在尋覓卿如中度過，即使是蘇子泰專門發來了請帖。因為他覺得隻有這樣，才是他活下去的方向，才能讓他的心靈感到慰籍。
他懸睡在馬上，任著馬自己走向城南，兩日未閉的眼睛想在這裏得到一點小憩。顛簸的馬背上是永遠睡不著的，他喝了一口酒，繼續的做以此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