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火車站(1 / 2)

火車站擠滿了人,當火車剛進站,還沒停穩,人們就迫不及待地蜂擁而至,在車廂的門前擁擠著,推搡著,就這樣死死地擠在一起,連轉個身、扭個臉都困難。

丁大韋背著個大編織袋,手裏提著網兜,編織袋裏裝著被褥和他替換的衣服,網兜裏是臉盆、毛巾、飯盒等日用品。

他沒有擠,起先他是在火車道旁一個人站著,兩眼注視著火車站外那一排排的紅磚瓦房,看著看著他的眼裏就盈滿了淚,他心裏如打碎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鹹一下湧了上來。

現在,他就要離開這個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小鎮了,他將從這裏走出去,到他做夢都想要去的大學裏。他將成為他們上高中時的班裏,不,也是他們礦唯一的一個以工人身份考上大學的人。

“不就是當個兵嗎?我也不是慫蛋!”他心裏這樣想著,他就是要用自己的實力讓夢雪看看,看看自己的能力,看看自己是多麼的優秀。他正想著,火車就冒著白煙、鳴著汽笛進站了,哐哐哐地停在了他的麵前,人們一下就把他擁擠在了靠近車門的最前邊。

大約過了一刻來鍾,火車車廂的門被列車員打開了,門一開就像捅了馬蜂窩,人們你推我搡地往車上擠,擠上去的慌忙找著自己的座位,沒擠上去的還在拚命地往上擠,車門前大呼小叫的,亂作一團。

丁大韋被裹在人堆裏,動彈不得,沒有使勁就被眾人擁上了車。他嘴裏叼著火車票,一排一排地找著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離車廂門不遠,上了車沒走幾步就是,緊靠著車窗戶。車窗能打開,隔窗能看見車外還在拚命往車上擁擠的人。

丁大韋把編織袋和網兜放在了行禮架上,坐下來,往窗外看著。他從車廂門前擁擠的人看到進站口,以至到小站外頭那片能看到的紅磚瓦房。他知道不會有人來送他,父親的腿摔骨折了,一條腿上打著白花花的石膏,像棍子一樣直挺挺地戳著,現在正躺在醫院的床上。

就是在昨天夜裏,父親騎著自行車去上臨時班,被一輛大卡車擠到了溝裏,把腿摔骨折的。當時,大卡車連停都沒停就跑了,天也黑,爹被摔蒙了,光顧著疼,也沒看清那卡車的車牌號。

娘看看爹手上的吊瓶,又看看丁大韋,說:“大韋,該帶的東西娘都給你裝在了一個大編織袋裏了,你自己走吧,好歹車站就在家門口,爹這樣子,娘就不送你了。”

丁大韋看著娘,又看看爹,說:“不用送我,又不是出多遠的門,就幾百裏地,上了火車,不到一天就到了,你照顧爹吧!”

爹一直沒有說話,好像還在生丁大韋的氣,直到丁大韋起身準備走的時候,爹才說:“孩啊,看來你考學是對的,放心去吧,將來也許能奔個好前程。”

爹這樣一說,丁大韋的眼淚就忍不住了,他邊擦眼淚邊說:“爹,偏偏是這個時候……可我不能在家伺候你了,我一有時間就回來看你!”說罷,丁大韋轉身跑出了病房。

姐丁茹藍現在還不知爹的腿骨折了,昨天夜裏,丁大韋剛給她寫了信,在信裏告訴姐爹的腿骨折了,現在躺在醫院裏,要她趕緊回家跟娘一塊照顧爹。還在信裏說,自己考上了大學,明天就得走,自己照顧不了爹了。

丁大韋想,這信最快也需兩天時間才能送到,他是叫弟弟丁小偉,上學路過郵局順道放進郵筒裏的。姐在農場已經三年了,為了返城,跟一個退伍軍人結了婚,雖然這樁婚事姐從心裏不太願意,但為了能盡快返城,回到父母的身邊,姐還是跟他結了婚,現在正在辦理著返城手續。

姐回來就好了,他就能和娘一塊伺候爹了。丁大韋這樣想著,不覺鬆了一口氣。

丁大韋還在向窗外看著,他知道他的同學老明子也不會來送他,之前,老明子說好了要來送他的,可老明子晚上又特意跑到他家說,他請不了假,班上眼下正缺人。

他知道,這時老明子正在井下幹活,而且是裝罐。他還知道,他們隊正在參加省煤炭係統組織的千米安全掘進大比賽,他們隊可是煤炭部掛號的掘進隊。自己不在隊裏了,現在是誰在和老明子一起裝罐?掘進頭最近出現的斷層過去了沒有?要是過去就好了,我們的掘進速度就會更快!

他知道他和老明子裝的那罐很大,能裝一噸重的煤或砟,他們一班要裝上十八九罐,也就是十八九噸的煤和砟才能下班,就在他接到入學通知書的前一天,他還和老明子在掘進頭上裝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