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李剛在街上截住了去局裏上訪的老疙蔫，用手拽著他的衣袖往家走，李剛說：“老疙蔫，你也一把歲數了，別鬧了，這樣折騰有意思嗎？”
老疙蔫說：“你丟開我，在這大街上你拉拉扯扯地幹啥？”
李剛說：“你回家我就丟開你，不然我就拽著你，你不怕丟人我也不怕，我我要是一鬆手，你就又跑了。”
老疙蔫瞪著一隻眼，壞壞地一笑說：“我跑，我往哪兒跑啊？你們全民皆兵的，每個路口都放著人站崗！”老疙蔫說完，覺得還不解氣，又說，“不是我說你們，你們這些人個個都不講道德，我不去局裏告你們我告誰？”
李剛說：“你還說我們不講道德，難道你講道德啊？每月開那麼多錢，還跟國家要救濟！”
老疙蔫紅著臉，一蹦老高說：“我開得多嗎？我辛辛苦苦上一輩子班，還不該開這些錢嗎？再說了，我要救濟是因為我是礦上的功臣，當年，為礦抓革命、促生產被崩瞎了一隻眼睛，你們誰瞎了？嗯？不叫我吃救濟就算了，還罵我，你們這些人沒一個好東西！”
李剛也著急地說：“老疙蔫，今天我截住了你，你就是說出麻花來，也得跟我回家去！”
老疙蔫一扯膀子說：“我就不回去，我還要在大街上逛逛。”
李剛說：“你在大街上逛逛我不管，但你不能去局裏上訪！”
老疙蔫說：“我不上訪了，你放手，我要去商店買東西。”
李剛說：“你真去買東西？”
老疙蔫說：“真去買東西。”
李剛就鬆了抓著老疙蔫的手，不眨眼地看著老疙蔫往商店裏走。
老疙蔫剛走進商店，劉椏枝的車就停在了跟前，劉椏枝從車窗口露出一張臉，咯咯地笑著說：“喂，你傻愣愣地站在這裏等誰啊？”
李剛驚訝地說：“呀，怎麼是你，這是去哪兒啊？”
劉椏枝笑著說：“還說呢，我去礦上找了你好幾次，都沒找到你，你怎麼在這大街上，看花呢？”
李剛苦苦一笑，說：“看什麼花兒啊？我是在工作。”
劉椏枝納悶地問：“工作？這大街上有什麼工作？”
李剛說：“我們礦有個上訪戶，被我截住了，要不截住他，他就跑到局裏上訪了。”
劉椏枝更不明白了，說：“啥上訪戶，上訪就叫他上唄！”
李剛說：“你不懂，要不截住他，他到局裏去了，局裏不但批評我們，還要考核我們呢！”
劉椏枝咯咯地笑著說：“考核就考核唄，管他呢，走我們去玩去！”
李剛說：“不行，我還得看住他，他去商店了，那人鬼著呢，扭臉他就跑了。”
劉椏枝說：“那你到車上來，站在大街上多傻啊！”
李剛上了車，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劉椏枝說：“這些天你就一直在大街上截他啊？”
李剛說：“對，這是礦上交給我的任務，你不知道，這個老疙蔫，真累死我了！”
劉椏枝說：“什麼老疙蔫，管他呢，走跳舞去！”
李剛說：“別別別，先等等，等那老疙蔫回家了再說。”
劉椏枝扒頭往車窗外看看，說：“哪有老疙蔫，我咋看不見？”
李剛說：“剛進商店，一會他就出來了。”
劉椏枝看看李剛，笑笑說：“一個老疙蔫，就把你弄成這個樣？”說著就去拉李剛的手。
李剛害怕地說：“別這樣，叫人看見，這是在大街上。”
劉椏枝甜甜一笑說：“我不管，好長時間沒見了！”劉椏枝剛拉住李剛的手，汽車窗戶上就伸出一個頭，大聲喊著說：“嘿，李剛，大白天就在車上搞流氓，我告你去！”
劉椏枝一聽有人看見了，趕緊鬆開手，問：“這誰啊？”
李剛有些難堪地說：“他就是老疙蔫。”說完下車就去攆老疙蔫。老疙蔫就拚命地往前跑。
李剛喊著老疙蔫說：“老疙蔫，你別跑，我不抓你了。”
老疙蔫邊跑邊說：“我告你去，你大白天就在車上搞流氓！”
李剛就喊著說：“哪是啊？我們是老同事，見麵握握手，這哪是搞流氓啊！”
老疙蔫說：“握手咋不在車下？為啥在車上，嗯？反正我得去告你。”
這時，劉椏枝“吱”地一聲把車停在了老疙蔫前頭，把頭伸出來看著老疙蔫說：“喂，老東西，看清了，誰搞流氓了？嗯？你再瞎嚷嚷我就打電話告你，說你搞流氓，信不信我讓人來抓你！”然後用手指指李剛說，“他就是證人。”
老疙蔫用一隻眼看看劉椏枝，覺得這女人說的也對，她要說我老疙蔫搞流氓，我也沒辦法，然後就趕緊說，“那算了，我不告了。”
劉椏枝還不饒，狠狠地說：“老東西，歲數不小了，安安生生活幾天，別作死！”然後跟李剛說，“我在廠等你。”說罷，一踩油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