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明子還沒給胡書記寫完個人傳記,胡書記就調走了,臨走前一天,胡書記來到老明子辦公室,說:“李主任啊,我的那傳記寫好了沒?”
老明子說:“還沒呢,一直給你編論文集,還沒怎麼顧上,你的個人傳記才擬了個提綱,寫了個開頭。”
胡書記有些不高興地說:“怎麼,才寫了個開頭?”
老明子說:“嗯,這段時間主要擬了個詳細提綱。”
胡書記歎了口氣,說:“提綱就提綱吧,你把提綱和那寫了一個開頭的傳記給我吧。”
老明子說:“不寫了?”
胡書記說:“不是不寫了,是我要調走了。”
老明子說:“胡書記你要調到哪兒?”
胡書記撓撓頭,說:“嗨,也不是什麼好地方,調到局宣傳部當部長。”
老明子說:“好啊,能到局裏當部長!”
胡書記看了老明子一眼,說:“好什麼啊,平級調動!”然後又歎了口氣,說,“寫東西,苦差事,清水衙門啊!”
老明子心想,還書記呢,這水平比我們小老百姓也高不到哪兒,然後說:“那也不錯,畢竟是局裏。”說著給胡書記拿出了傳記提綱,連同那個剛寫了個開頭的傳記手稿,一同給了胡書記。
胡書記接過傳記提綱,好賴翻了翻,走了。
胡書記走了,不知為什麼,老明子一下子覺得輕鬆了好多。他覺得自己現在不但輕鬆了,而且還無所事事了,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沒著沒落的。
老明子從抽屜裏拿出一盒煙,那煙是老明子新買的,他現在已經學會抽煙了,他覺得寫稿子熬到大半夜,不抽根煙真不行。如果不抽煙,你就能睡著,睡著了腦子裏還是想著稿子的事兒。為了不讓自己睡著,他就開始抽煙了,每當寫稿子到夜深人靜,他困得頭一栽一栽的想睡覺的時候,他就趕緊拿出一支煙,用打火機點著,使勁地抽上幾口,這樣,他就不困了,馬上就來了精神。
他一口一口地抽著煙,心想胡書記可調走了,再也不用給他寫什麼論文了,再也不用給他寫什麼自傳了。其實,一個小小的書記,在這麼大一個局裏,算個球啊,還寫自傳,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他抽著煙,他覺得這煙真得很香,他從來沒有覺得這煙這麼香過,剛學抽煙時,這煙是辣的,是苦的,是非常難聞的。不但難聞,抽一口頭都大,頭都暈,暈一陣,心裏還直惡心。可現在怎麼就這麼香啊?就這麼好抽呢!
胡書記調走了,新來的書記會不會也喜歡論文啊?是不是也要寫自傳啊?要是這樣的話,那可就糟透了!這天,老明子在辦公室坐著抽煙,坐著喝茶。煙抽煩了,茶喝膩了,他就下到樓下,站在機關樓前的水池子邊。
這時,水池子邊早已有好幾個人在那裏站著了,有財務科的秦會計,有保衛科的魏幹事,有行政科派車的牛科長,還有衛生科的遲科長,他們每人都叼著煙,吞雲吐霧的,一邊抽煙一邊說笑。行政科派車的牛科長說:“新書記馬上就要上任了,看來咱掙這三百來塊錢的日子到頭了!”
衛生科的遲科長問:“新書記是誰啊?”
財務科的秦會計說:“呀,你還不知道?是經營副礦長姚軍啊!”
保衛科的魏幹事說:“姚礦長當了書記,那日子就好過了,胡書記膽兒太小,前怕狼後怕虎的。哼,就會整天打兵乓球!”說完對老明子笑笑,“你說呢,李主任?”
老明子站在一旁說:“你說啥?我沒聽見。”
秦會計哈哈地笑著說:“老魏啊,胡書記還沒走呢,你就說領導壞話!”
衛生科遲科長趕緊說:“算了,還是少說些風涼話吧,還是李主任人家覺悟高!”
老明子冷冷地一笑,說:“少往我身上扯!”說完,趕緊走了。老明子心想,這要不趕緊走,他們嘴裏不知冒出啥話呢。
還真像大家議論的那樣,經營副礦長姚軍當了書記。姚軍當了書記,機關每個幹部都喜笑顏開的,都說姚礦長早該當書記,那個胡書記可坑死我們了。特別叫人難以想象的是,那天局裏在礦小會議室剛宣布胡書記調走,姚礦長當書記,機關樓前竟放起了鞭炮,那鞭炮聲長長的,聲音亮亮的,劈裏啪啦地響了好長時間,響得機關小會議室的會都沒法開了,隻好等那鞭炮響聲停了後,才又接著開。
有點兒頭腦的人都知道,這鞭炮聲代表了群眾的心聲啊!代表了群眾的呐喊和呼聲啊!這兩年,職工們開支開得太少了,群眾的日子太難過了,早該換領導了,早該叫這站著茅坑不拉屎的領導挪挪窩了!
那天,老明子看著舞台上的胡書記一直在擦汗。
胡書記調走了,老明子在等著新上任的姚書記給他安排活兒,如果姚書記不給他安排活兒,叫郝主任給他安排活兒也行。可是郝主任也沒給他安排活兒。老明子想,也許姚書記還不會當書記吧?也許姚書記還不會開會吧?或許姚書記還不會講話吧?要不,姚書記為啥不叫自己給他寫講話稿呢?要不姚書記怎麼不叫自己給他寫論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