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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中平原西部有一爿“膴膴”的磧雍原又名磧石原,古時的周人稱南塬也即周原。磧雍原廣而不袤,因為她東西雖長些、但是南北隻有十裏。
站在磧雍原向南遠看是背景高峻綿延的太白山,這裏的人們把太白山叫南山,不論這裏有多麼的酷暑炎熱都能看到太白山的皚皚白雪;向南近看是依傍秦嶺腳下的五丈原。渭河潺潺流淌的白水,使兩原遙相呼應,映入眼簾的是,山川水秀,美不勝收;站在磧雍原向北看去是山岬分明的鳳凰山,山巒重疊,脈絡縱橫,景象萬千,盡收眼底,人們稱她為北山。
《詩經·大雅·綿》雲:“......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於岐下。......周原膴膴,堇荼如飴......”古人讚美這裏的肥田沃土同時歌頌古公亶父來到這裏授田、築室,收獲頗豐,奠定了周人滅商的基礎。約在公元前一零四四年周武王推翻了殷紂王的昏庸暴政,建立了鼎盛的西周王朝。
這裏也曾是兵家必爭之地,三國時期武侯諸葛亮屯兵五丈原與駐紮在磧雍原的司馬懿兩相對峙持久,司馬懿拒守不出,諸葛亮因積勞成疾,卒於五丈原。磧雍原上的黃天厚土撫慰了這裏的每個物種,能夠生根發芽、繁衍生息。土的質樸萌發的芬芳激勵著這裏每一個堅毅的人們,譜寫著曆史的樂章......
這裏說的是一九四六年秋收以後,就在這個塬上夜幕正濃,李善存老漢象往常一樣,聽見雞叫頭遍就慢慢地爬起來,說起雞叫一般是:第一遍雞叫是淩晨四點過一點有個別雞在叫,就是說的雞叫頭遍;第二遍雞叫大約是快到淩晨五點增加了幾個雞在叫;第三遍雞叫是六點,雞叫的越來越多,這個時候就是天快要大亮了。他平時都是這個時間起床的,忙的時侯就不同了,要夜以繼日地在農田裏勞作。
李善存老漢在這爿天地已經生活了六十三年了。他身體雖餿卻有勁翹有力的臂膀。在夜色中他抬起了蒼勁的手,用牆上掛的玉米纓留的火種,吹了吹,對著油燈一會兒,點著了清油燈,屋裏充滿了淡淡的光。
披上一件薄薄的夾襖,用細竹棍輕輕撥了一下燈芯,熟練的手拿起旱煙鍋,插到旱煙袋裏塞滿了一鍋旱煙,他的旱煙鍋有一尺長,煙鍋是銅作的彎起來的銅鍋銅嘴連接竹杆,竹杆連接煙嘴,煙嘴是玉石雕刻的比較人性化,嘴擒著也比較舒適,旱煙袋是用黑布作的,是鬆緊口,上麵繡的一麵是麥穗、蘭花,一麵是豆角、金瓜,係在煙鍋杆上,寄托的是“五穀豐登”的希望,平時把它帶在身上,幹活的時候別在後腰的腰帶裏,經過不斷地摩擦顯得呈亮又光滑。每當他幹活累了的時候就拿出來抽一鍋,一方麵解乏,一方麵可以調節一下心情。這口煙是他唯一的一種愛好,也是自己的一點寄托。從旱煙鍋裏吸吮著磧石原對他的愛,同時旱煙鍋裏的嫋嫋煙氣冒走了他對磧石原的恨。
李善存那隆起的顴骨紅裏發紫呈現出憨厚的魅力、黑餿而皺紋的臉頰兩側豎起兩隻招風耳流露出飽經的滄桑、薄的嘴唇蘊涵柔中的剛強、微翹的下頜叼著煙鍋靠在油燈上把煙鍋吸著,猛勁吸了一口,眨一眨炯炯有神的眼睛,瞇眼裏顯出了一些舒服感,並且感覺帶有一絲的清爽,仿佛能夠驅散心裏的一切煩惱和淒涼。接著兩聲咳嗽,在咳嗽聲中帶有些遲暮之感。接著又吸了兩口,咳嗽聲漸漸的少了,繼續抽著,漸漸地伴隨稀少的咳嗽。
他下了炕,這個炕不是那麼一般大小的炕,這個炕是根據這個房子的地方分配出來的,首先滿足牲口用的地方,鍘草的地方、堆草料的地方、放水甕的地方、還要牲口出入的方便,本身這個草房也不寬暢,所以這個炕的地方分布下來隻能躺下一個人,炕的長短也不是滿足的。他移動輕巧的腿腳穿上鞋,走到牲口槽邊給騾子拌了草秣,嫻熟靈活的手腳是每天從早到晚勤快養成的習慣。騾子吃著草秣漫不經心地用舌頭舔了老漢的胳膊,老漢拌著草對騾子哼了聲:“嗨!”實際上他和他的牲口每天都是這樣,在喉嚨中默默地、無聲地在交流,互訴著衷腸。
這些喂牲口的草秣是他和老伴用鍘刀鍘的麥秸節和鍘的一些割回來的青草,喂的時候再拌些麩皮、和少量黑豆等。李老漢鍘的草都很細致,不論麥秸或青草,鍘以前先把地上打掃的幹幹淨淨,一方麵防止有鐵釘、鐵片讓牲口吃下去,二是怕有不幹淨的東西混在草秣裏,怕牲口吃了生病。每次都是把草打成一把一把的,把麥草打的把子壓在腿下麵,他在擩草,老伴壓的鍘刀把,他們倆鍘草的時候配合的和諧又恰當,一上一下,一擩一合,鍘的草很細致,長短都一樣有二指長。其實鍘草在農家也是個技術活,就是這個鍘刀,用起來是有危險性的,鍘刀的刀刃有一米多長,磨的又非常鋒利。它和戲劇秦腔“鍘美案”中包拯的‘虎頭鍘’是相似的,兩人的用心配合是最關鍵的,就像同家過日子一樣要講個“和”字,還要有一定地默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