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烈的太陽光傾瀉在厚厚的黃土台塬上,融融的泥土蒸發出暖暖的一縷縷嵐氣,暖暖的氣息惶惶地追趕在莊稼地邊,仿佛像土地爺趕著的數萬隻羊群似的,隨著莊稼地的邊沿隱隱約約的奔騰著,連綿不斷的像潮水一樣永遠不會間斷。倏然間,一朵厚厚的黑雲姍姍地向太陽逼近,一會兒追上了穩步行進的太陽,黑雲像魔鬼一樣伸出了鋒利的爪牙,太陽熱烈的光被緩緩地遮蔽著,太陽光奮力的掙紮著從黑雲的魔爪之間的罅隙裏暴露出來,太陽的光線把濃濃的黑雲映照成金黃色,又逐漸的變成黑色,終於被黑雲所遮蔽,可是太陽的餘暉還在展示著應有的能量,一會兒濃濃的黑雲超越了太陽,太陽仍然被流露出來,光線泰然揮灑在大地上,土地爺的羊群又像萬馬一樣奔騰起來,靜靜地注視的時候就像驚濤駭浪似的帶給人無限的遐想。起起伏伏翻騰著、變幻著,不斷地琢磨的時候有一絲的韻味,觸碰著貪婪的欲望視乎無法回頭。陽光仍然是暖暖的、輕輕地灑在屋子裏,映照著炕頭上的被子,被子的深藍色反射在窗戶上,出現晶瑩的星點,埋在被子下麵的王文燕的頭發顯露了出來,又被太陽光線灑在了上麵,一縷縷的黝黑自然的反射著,她抬起了頭,蓬亂的發髻隨意地耷拉在腦後,額頭上的垂髫依稀的飄流在眉頭上,紅腫泛起的眼圈遮住了長長的睫毛,睫毛稀疏看見,臉頰上的晶瑩睒睒的淚痕清晰的留在顴骨上,她默默地抬起了頭,伸手揉了揉紅腫的眼睛,眼睛羞澀的眨巴了幾下,揭開被子看見打濕的痕跡,又用手摩挲了一下,把打濕的部分翻涼在陽光下覬覦很快晾幹似的,又瞧了瞧,劉巧兒默默地躺在炕上一言不發閉著眼在養神或抑還在生氣著,視乎還在怨恨不知是誰提起來的話題,而是王文燕悲傷。
王文燕又瞧了瞧劉巧兒的脊背,輕輕地抬腿下了炕,來到了廚房,她低頭脈脈地坐在了燒火的木墩上,一把麥秸塞在鍋眼裏,火焰立即在濃煙中著了起來,火焰撲在黑黑的鍋底上,鍋吊著的凸出的弧形占了火焰灼燒的空間,鐵鍋與火焰對峙著,一會兒鍋裏的水沸騰起來,拍著手跳躍著,周雲雀一邊包餃子一邊斜視在鍋台上給王文燕說:“鍋滾了!鍋滾了!”
王文燕視乎沒聽見似的,還是不管不顧的把麥秸搭在火焰上,當周雲雀再喊鍋滾了的時候,周雲雀看著王文燕傻傻地不停的低著頭的曲線噗嗤的笑了,王文燕這時抬起了頭,停下了來回叭嗒叭嗒的風箱,從腫起的核桃似的眼睛裏露出了微笑,一家人視乎又像往常一樣又恢複了平靜,從此以後周雲雀、劉巧兒再沒人提起給王文燕找“好人家”的事了,王文燕努力地幫著周雲雀幹著家務,又埋頭做著手裏的活計,王文燕感覺這些日子會一天天的縮短,就像一個人逼近沼澤境地似的,離沼澤地越來越近!王文燕知道侍從的時間會越來越少,一起過日子的時間會越來越短,她珍惜這段日子,她不想離開她們,她無助的也留不住隻有搶著去彌補,再沒有任何的辦法可使!她沉穩地追趕著......
王文燕在心裏揣測著“好人家”的概念,她對嫁人既憂鬱而又恐懼,隻能聽天由命服從命運的安排,沒有自己選擇的機會,她隻有默默地低下頭做著手裏的活計,她堅信父親和大嬸們會替她作主的,她無助地低下頭沉思著,忐忑的心裏等待著命運的編輯。劉巧兒看著王文燕平靜了的情緒,她不由自主的從炕上慵懶地爬了起來,她悉悉窣窣的坐在炕上,擎起手摩挲了一下蓬亂的頭發,又抬頭瞧望了一下遠處從門洞裏透過去的洞中天,又喃喃地自言自語的說了句:媳婦變成婆就得慢慢磨!說完她又扭頭看著地上的黃土注視著地上的黃土久久地靜視著一直沒有抬頭,她視乎想看透似的,她卻知道雙眼的無能為力和心裏的無奈。
這時周雲雀從外麵走到屋裏,她頭上頂著一綹黑帕子臉上流著汗珠,她的頭頂視乎冒著熱氣似的,王文燕頓時想起周雲雀是往東邊的坡地裏擔糞,她立即放下了手裏的活計,敏捷地跳下了炕,緊隨著周雲雀的身後來到了後院,周雲雀拿著一把笤帚掃著地上的糞土,王文燕走過去拿起了鐵鍁,一鍁一鍁將糞土裝在糞籃子裏,一會裝滿了兩籃子糞土給周雲雀說:“舅媽!我擔!”
王文燕搶過周雲雀手裏的扁擔,扁擔的掛鉤掛在了兩籃子的圈上,她轉身擔起了兩個籃子向大門口走去,周雲雀驚訝的一邊在後麵追著一邊給王文燕焦急地說:“就是東邊的坡地!”
王文燕沒有回頭的隻聽見輕輕地一聲:“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