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峰一時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
反倒是唐宇,給林子峰打圓場道:“林叔叔是怕我吃得滿嘴流油,以後講話就會油腔滑調了。”
林可兒似信非信地看著父親。
林子峰連忙道:“沒錯沒錯,哈哈!”說完,他感激地看了眼唐宇。不過眼神中明顯還有另外一個意思:臭小子,什麼時候學得這麼能說會道了?
何梅也感到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兒子現在的腦子這麼好用,似乎什麼事都難不倒他似的。那個唯唯諾諾,病病殃殃的高中生,似乎已經難覓蹤跡了。
其實這不難理解。唐濤在的時候,唐宇怎麼說也算是個上流社會的孩子。唐濤死後,他又花了十年時間來適應下層的生活,再加上重生之後的自信和那十年苦難的磨礪,他已經轉變為一個社會高中低層都能適應的成熟男人了。
桌麵上隻有林子峰一個人喝酒,其餘三位喝的都是鮮榨的玉米汁。
林子峰今天感覺特別高興,二兩劍南春一下肚,頓時放開了。他終於把憋在肚子裏的話說了出來,他對著何梅道:“何梅,你也太不夠朋友了。我跟唐濤兄弟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這麼大的事也瞞著我。今天,要不是我來了,看你怎麼收拾?”
何梅知道林子峰說的是旅館的事,也不好分辨什麼,隻好紅著臉不說話。
林子峰繼續道:“何梅,你讓我怎麼說你呢?唐濤的公司破了產,那就破了唄。你根本無力回天了。他人都死了,你就更不用去替他還債了。你為了他,已經連家都被封了。法院還能讓你怎麼樣?
誰知,你可傻到家了,硬要去還什麼債。二百萬啊,對於你一個月收入幾千塊的女人來說,幾輩子才能攢得出來啊?”
何梅仍然低頭不語,她也不想辯駁什麼。
林子峰乘著酒興,繼續口無遮攔道:“二百萬!虧你還是個財經大記者。你不領行情嗎?二百萬,一年的貸款利息就得十四萬多,更不用說是信用卡透支了。那可是每天算利息的,還要利滾利,還要算罰金。你那點工資,怎麼還?
你知道信用卡透支的罪名是什麼嗎?詐騙罪啊,你難道不清楚嗎?你要是因為這事坐了牢,把小宇一個人丟在外麵。你對得起小宇嗎,你對得起唐濤嗎?你能對得起誰?”
林子峰這麼一說,唐宇才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憑他現在的本事,可以做一個人人喜愛的好學生,但卻不能賺到錢。誰知,母親居然一下子欠下了這麼一筆巨債,這可如何是好?
何梅聽了林子峰的話,為難地道:“林總,你是沒看到那些工人的生活有多艱難啊!就拿秦師傅來說吧。”
何梅突然說話的聲音有些哽咽起來:“秦師傅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都在上學。而他的老婆已經癱瘓在床上整整八年了。
八年來,他老婆每個月,光藥錢就要花掉一千多。秦師傅一個月的收入才兩千不到啊。他們一家四口,一個月愣是靠著這剩下的一千塊不到的錢生活著。
前段時間,他們廠裏拿下了一個攻關項目,上頭給他們攻關小組獎勵了十萬塊錢。攻關小組裏的人為了照顧秦師傅,自覺地少分了錢,把裏麵的三萬塊都給了秦師傅。
秦師傅當然很高興了。這時,就有人給他出主意,說這三萬塊解決不了大問題,要想賺大錢,就跟著股神去做股票。秦師傅也不懂風險,就隻知道股神肯定賺錢,就把這三萬塊通過集資信托的方式,給了我愛人的投資公司。
可沒想到,我愛人這回投資失誤。而且,我愛人的公司用的是杠杆交易,融資融券的。秦師傅那三萬塊錢,居然血本無歸……”
何梅頓了頓,有些激動道:“林總。像秦師傅這樣的普通工人,日子可真不好過啊。我這次,特意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收集全了所有那些集資人的身份信息,然後一一核對。把幾十個投資大戶、有錢人給剔除了。
剩下三十幾個人,他們都是真真正正的普通工人,他們一共投入二百萬資金,我就用銀行卡透支的方法先給還上了。”
說到這裏,何梅表示歉意地朝林子峰笑了笑:“林總,我知道您是好意。而且,我也知道,我愛人的公司破產了,從法律上來說,我和小宇都沒有連帶賠償責任的。隻要把他名下的財產都抵債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何梅頓了頓,繼續道:“可是,經濟債可以不用還,可這人情債,我欠不起啊。我不會可憐那些有錢人,投資原本就是有風險的事,盈虧自負。可我要把那些普通工人的債給還了,我想讓自己的良心得到一點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