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有媒人來(1 / 2)

一天晚上,二哥值夜班未回,小山全家正擠在那張缺角少邊、油漬斑駁的矮腳桌上吃飯。

突然聽到院子裏那隻瘦骨嶙峋的狗狂吠不止。

五嬸一步一顛地來了,笑容可鞠,神情酷似彌勒佛。

一個身材臃腫的陌生中年婦女尾隨其後,長相頗土氣,城鄉結合部的打扮,活像綢緞裏裹著個土豆。

李父李母放下碗筷,起身把她們迎到權當客廳的裏屋。

小山姐弟起身打了個招呼,便坐下自顧自地吃。

陌生中年婦女從小山身邊經過的時候,很職業化不拖泥帶水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個遍,目光自然得讓小山覺得做個羞赧的表情都多餘。

她還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赫然屹立於飯桌中央的鹹菜碟和大醬碗,恨不得用手撐住臉,好別讓五官拚湊出個驚訝之色。

五嬸隻介紹說那婦女是她娘家潘家村的,巧秒設懸,偏不道明來曆,頗有小說家故弄玄虛的作風。

李母照例做端詳狀,而後撒謊說看著眼熟。

那婦女見對方眼熟,頓時感覺成了名人,身心膨脹好幾倍,更加臃腫不堪,所幸沒迸掉幾個扣子,當場衣不遮體了。

她嘴唇天生奇厚,像被拳頭揍腫或是被馬蜂蟄的,但絲毫不影響嘴巴的甜––當然是蜜語甜言的甜,甜吻的話別人是無福消受的。

她對李母一口一個嫂子的喊,格外親切,如喊自己的親嫂子一般,映襯的五嬸倒像是外人。

下文未卜的熱情反倒使得向來大大咧咧的李母局促不安,好像是昧下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那婦女語速快,話題也多:“嫂子你們家養了多少頭豬——你家老三是不是高中畢業了?”小山驚得雞皮疙瘩掉了一碗,猜想丫把我和豬相提並論,不是收豬的就是販人的。

母親疑惑道:“豬的話大小的加起來有三十多頭。老三剛高考完,這不還等分數呢。”

婦女笑道:“在外屋吃飯的那個就是吧,長的真不孬,比他爸爸還高吧?!有一米八五沒?高鼻梁,鼻子那還有個痦子,富貴著呢。眉眼也挺秀氣,一看就帶個靈透樣,不湣。”

小山聞言暗罵:“這他媽的說的是我嗎,我倒是希望她幾秒鍾的誇讚,就能改變我固有了二十年的一切。”

李母道:“這孩子見生人不會說話,在嗓子眼裏打聲招呼。”

婦女趕緊說:“這叫文靜,你看現在村裏一般大的小子多麼野蠻,騎個摩托跟飛一樣,從不看人,等著你給他讓路。還是上過高中,書讀的多的好啊,氣質就不一樣。”

母親笑道:“你可別誇他了,他本來就不知道姓什麼叫什麼。”

眾人短暫的沉默。

媒人見要冷場,攤牌露底道:“我這麼晚了過來,是來說媒的。聽過你們家地多,白天家裏很少有人,所以這麼晚了還來打擾。”

李母道:“給老幾說媒啊?我家老大自己在外邊有了對象,老二也訂了婚,丫頭和老三這不還上著學。”邊說邊用手驅趕湊熱鬧的蒼蠅。

媒人道:“他考的怎麼樣啊也不知道,叫過來問問吧。村裏這麼大的孩子可都定親了。”

的確,村裏和小山一般大,早已退學的孩子,大都定親了。個別積極分子,沒到年齡領證就急不可待或一不小心地抱上了孩子。

二哥訂婚三年還沒錢沒房結婚。鄉下的好多訂了婚的女孩子死要麵子,去男方家電動車不騎、自行車不坐,逢年過節二哥還得去借摩托接她過來吃飯或去城裏逛街。

女家見婚期遙遙無期,就下了最後通牒,兩年之內再結婚不了,就讓女兒退親易主,急得李家爹媽恨不能賣血蓋房。

大哥大學尚未讀完,姐姐今年考上大學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

如果父母知道小山已考砸,無緣大學,說不著急給考慮親事定是假的,可誰願意讓女兒屈就下嫁這樣的人家。

踏破鐵鞋找不到個來李家登門說媒的,今天就福從天降,沒有讓她一無所獲的道理。

小山想:我招誰惹誰了,憑什麼就打一輩子光棍啊?

小山聽了媒人的話,竄到屋裏,厚著臉皮說:“爸爸、娘,跟你們說實話吧,我考不上的,平時考試成績沒好意思跟你們彙報,模考全是在班裏中下遊晃蕩,這次高考都是胡亂蒙的,百分百考不上的。”

李父大驚,媒人大喜,五嬸漠然,李母生氣道:“你不嫌丟人,還有臉在外人麵前說這些。前幾天問你,還捂著掖著的不說,你爹媽拚死拚活的供你上學,你就去那胡混,考試胡蒙,一點良心渣子都沒有!”

李父著急道:“我看你每次回來都要胖一些,根本不像刻苦學習的樣。實在不行,就去複習一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