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裏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瘋狂痙攣抽搐著,每一個細胞都疼的無法自抑。他這時候才猛然發現,原來自己已經一周沒吃過東西了。
突然吃了太多,又不夠清淡,此刻胃已經在嚴肅抗議著。
沈良臣坐在浴室冰涼的地磚上,呆滯地看著地磚上的每一條紋路,他以前很愛惜自己的身體,因為傅慧母女巴不得他出點差池,所以為了不讓仇者快親者痛,他便格外注意養生。
這麼多年來他身體好得幾乎從不用進醫院,連小病小痛都很少有。可這麼多年維持的好習慣,七天就全變了。
他不得不承認,有些以為很快就能挨過去的疼痛,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
晚上躺在床上,那張床談穎從來沒睡過,被褥也是新換的,管家甚至體貼地在房間裏點了安神的香薰,可是沈良臣整整折騰了半宿都沒睡著。
他一直勒令自己忘掉她,此刻他的房間裏沒有任何一件東西與她有關,他反而不習慣了。
枕側沒有她的氣息,浴室裏沒有她的洗浴用品,床頭沒有她喜歡看的雜誌,這些他之前抗拒的東西,此刻卻讓他倍感懷念。
沈良臣一直是個狠心的人,他非常清楚這一點,無論對待愛人還是對待自己,他唯一堅持的就是為母親討回公道,拿回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於是他此刻也足夠隱忍,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沒關係,總會習慣的。
這樣暗示的結果就是,他徹夜失眠,第二天也如此,接下來很多天都這樣。
人的身體到底不是鐵打的,在飲食不規律,長期缺乏睡眠的情況下,他終於捱不住被楊恒送進了醫院。打了營養液,醫生甚至給他開了安定藥片,可是哪怕如此,沈良臣依舊無法正常入睡。
後來醫生建議他找心理方麵的專家聊一聊,意思很明顯,他這分明就是心理問題。
沈良臣當然知道自己的原因在哪裏,他不想和誰聊,和誰也聊不著,那些他對小囡的思念和懺悔,他隻想告訴小囡一個人。
在沈良臣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他已經不知道怎麼回了之前兩人同居的那棟宅子,他躺在他們的床上,懷裏緊緊抱著談穎的枕頭。那力道,像是懷裏抱著的就是她,此生也不想鬆開。
在這個房間裏,他總算可以安靜入睡,嗅著空氣裏屬於她的清淡氣息,哪怕夢裏全是她也沒關係。
他多慶幸自己最後也沒把這宅子賣出去,至少在他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還有這個地方可以供他回憶。到了這一步,沈良臣也終於開始明白,他是根本沒辦法忘記談穎的,他的生活少不了屬於她的那部分,一但少了她,他幾乎不能再正常地生存下去。
原以為不管多艱難都能過去的事情,到他這裏,怎麼都過不去了。因為那一切和小囡有關,所以停留在了他心坎兒上,過不去,也永遠不打算過去。
沈良臣長期隱忍的情緒,也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泄,他將臉埋在她的枕頭裏,眼淚悄悄地流了下來。
這是母親去世之後,他成年後第一次流眼淚,要擱以前他十萬分地鄙夷這樣的男人,可此時此刻,他明白有些情感連眼淚都不足以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