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著滾燙的臉,眼前那張猙獰的麵孔是我養育了四十年的兒子。
這四十年來,我為他付出了我所有的一切,我的青春年華,我的忍氣吞聲。當還不是那麼開放的年代,當人是會被餓死,當別人兩雙手撐起一個家,而我卻隻能邊做著小籠包邊背著夢生把汗滴在皮裏……
“你給我滾!!你給我滾!!!”夢生口水飛濺,臉由著那極度的憤怒而漲的通紅,朝著我大聲嚷道。
“我的兒啊,我親生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你居然打了你的生母!你居然叫我滾!你……你……你知道她是個什麼貨色,什麼樣的人嗎?!”我痛哭著,撕扯著聲,指著那個蒙蔽了我兒子的張浮玲,全身氣的顫抖。
“不管她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愛她!我都需要她!倒是你,你從來就不知道我要什麼,我想什麼,你隻會按照自己的思維方式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如果要在你們當中選一個的話,還是你走吧!”
我,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掩著麵,奪了門,便朝外麵飛奔而去。
我的內心一直告訴我,是那個叫張浮玲的女人蠱惑了我的兒子,所以夢生才會這樣……才會這樣對我。
但也許,是我錯了。
是我從小一直把他捧在手心,
是我的百般溺愛,
讓他從來不知做寡母的孤苦,
讓他不懂何為恩情,何為做人的根本……
我就這樣走在人流湍急的馬路之上,也許是方才的情緒太過激動,我長久不犯的高血壓便就這樣一股腦的湧了上來。
我的眼前忽兒一片漆黑,天與地都失了顏色。
我,昏倒在了馬路的中央。
而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的竟不是夢生,隻是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
夢生,他沒有來,至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在我與張浮玲之中,他是真的選擇了後者,選擇了那個他真正在乎的人。
人,期待了一輩子的希望,
到老了才失去,
那為什麼不讓我在最苦難的年代餓死,
最起碼,我還是為了我的希望而死,
可如今,我卻已是枯木,
而我的雙手卻早已皺巴不堪,
包不出那曾經的美味了。
……
那時從醫院的窗外望去,我覺著整個天空都是無色的,都是暗淡的。可暗淡的卻不隻是天空,也是我那顆過了近70年的心。
出院後的我,接到了養老院的入院通知,我苦笑了幾聲,收拾好了行禮,便隨著那來接我的人搬到了這家養老院。
剛來時候的我,情緒那是十分低落的。我並不想理睬別人,就像別人也不願意理睬我一樣。
可是那天我剛吃好了午飯,猛的站起卻是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腿腳無力,頃刻就倒在了地上不停地顫抖,失去了意識。
當我醒來的時候,趴在我的床頭的是一個頭發全白,麵容和藹,看上去比我還老上個十歲的老頭。
他,就這麼睡著,寧靜的睡著,好像這個世界無比的和諧,而他隻活在夢中……
我推了推他,他帶著依舊朦朧未醒的眼,伸了個懶腰,就這麼如暖陽般的笑著,對我說:“還好我發現的早,再晚個一會兒啊,你這個命說不定就保不住咯!”
“誰要你多管閑事!死了倒反而利索。”
我知道他是好心,可對一切已然看淡的我,心中更是念想著早日離去,忍不住責怪了他兩句。
他,並沒有因此生氣,卻是臉上懸掛著太陽走到了窗外的旁邊拉開了窗簾,推開那扇緊閉著的窗門。
花兒的芳香由那徐來的風輕輕帶到了我的鼻間,蝶在花間漫舞,拿著噴射嘴的清潔員朝著花間不停地撒著水,從我這方向看去他的噴射嘴噴出的水反著豔陽的光,五彩斑斕好似彩虹。這,是一幅極美的畫,在彩虹的下方有蝶舞有百花而在彩虹的上方卻托著太陽。
我,呆然了片刻。而他卻笑著站在那窗的一側,對我說:“吹吹風,你的心會通暢些,人,自然也就精神了。”
我,低下了頭,斜開了眼,並沒有理睬他。在我的眼中他不知我心中的孤苦固然才能夠談笑如今輕鬆,而這樣的人自然與我也無共同話好講。
我本來以為我與他的交集就這樣便結束了,卻從沒想過這隻是開始……
那,是中秋節的前幾天。養老院的孤老們組織起了活動一起動著手做著自己心愛的月餅,可我卻並不想做。
因為我無人團圓,我也不能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