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當初和桀一起見過的那棵老樹,便下來看看他,他孤獨的立在山頂上,每日迎接著日出,又送走日落,反反複複,反反複複的過了幾萬年,這世間比他更長壽的樹隻怕是沒有第二個了。他是一顆酸棗樹,隻是如今結不出果子了。
我落在他的身邊,雖然動作極其輕微,他還是從睡夢中醒來了。他咳得聲音很低沉,就像是某種野獸睡夢裏的呼嚕聲,帶著沙啞。我驚奇的發現,他的樹頭上,稀稀拉拉掛著幾個小酸棗,不多,十幾來個的樣子,已經微微的泛出黃色。
我雖年紀不比他小,但他看起來就是一個長者了,我便給他略略欠身行了一個禮,道:“樹爺爺好,多日不見,您的身子骨是越來越硬朗了。”我向他示意著樹上的酸棗,笑意盈盈道。
老樹歎著氣,又咳嗽了幾聲,從樹上掉下幾片樹葉來。“我都幾萬年沒結果了,這可不是好征兆。”
我道:“樹爺爺說的好不叫我傷心,我剛剛才知道一位朋友將不久於人世,心裏不知何處傷心,你再如此平白說這樣的話,不是叫我更傷心嗎?”
老樹道:“不知是神君的哪一位朋友,竟會不久於人世?”
我道:“她不想讓別人知道,恕我不能直言。”
老樹也不多問,“生死無常,神君讓你那位朋友看開一些,無死亦無生。”
我自嘲道:“她是個看的開的人,反倒是我,有些看不開了。”
老樹道:“神君有何看不開的,這幾萬年來,離神君而去的朋友可不少啊,想當初神界如何繁榮的景象,到如今,上古神族一支,已調離殆盡了。”
聽著老樹這樣的感慨,我不免也難過起來。三界若是一直寧靜也就罷了,可是偏偏地就是不得安生,我們活的久了,又要曆劫,大有死於天劫的神族同僚們。如今追憶起來,雖不再那麼傷心難過,卻也有些惋惜和懷戀。
我沒有在中皇山久留,老樹已無精力和我閑話,看著他的老態,我心裏十分的不安,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再回到梨園,桀已經回來了,隻是身邊還帶著一個人,這個人不是鬼醫,卻是千紫顏。她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有些拘謹的站在桀的身後。我心裏頓時生出戒心,拉過桀道:“你這是做什麼,怎麼把他給帶來了。”
桀低聲對我道:“我不過是見到她和相柳的元神纏鬥,所以出手幫了她一把罷了,誰知她纏著我說相柳決計不會放過她,求我救她一條命,沒有辦法,才把她帶到這裏來,她是你們神界的人,你看著處理就是。”
我狐疑道:“是嗎?相柳為何不會放過她,是和理由?”
桀道:“這我倒沒有問她,你自己問她就是了,神族的事,我不想管。”
我便轉過身來,問那千紫顏道:“你為何說相柳不會放過你,你與他是何關係?”
千紫顏眼中閃著淚花,楚楚可憐道:“小仙……小仙……”她顯然沒有說的意思,我冷漠斜視著她道:“你若不願說,我也護不得你的安全。”
她聽後撲通一下跪倒在我麵前,叩著頭道:“求神君開恩,救小仙一命。”
我冷冷道:“你若是不說,我也幫不了你的。”
她揩著淚,哽咽道:“小仙的本家,在祖上原是相柳一族的旁支,後來相柳背離神界,我們這一支怕受牽連,就攜著家眷躲進了深山老林裏,隱居起來。這萬年來,我們這一族猶如受了詛咒一樣,世世代代都是人丁稀薄,到我這一代,隻有我這一個女兒家了。關於相柳的往事,也是我聽我父親說的,我原本以為,到了今天,那樣久遠的往事,不會再有人知道我是相柳一族的後人。可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相柳他居然還沒有死,他居然找到了我!”我見他眼中流露出來的驚恐不像是假的。便問她道:“他是如何找到你的,又是如何知道你是相柳一族的後人。”
她使勁地搖頭,嘴裏念叨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他找你隻是為了殺你?”我想不通,相柳為何會和自己的後人過不去。
她道:“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找到我的,隻是她找到我以後,讓我做她在神界的內應,想個法子把十四位上神除掉一個,我自然是不願意的,她惱羞成怒,就要殺我,若非君上出現,及時救了我,否則現在,小仙已經沒命了。”說著,她又嗚咽著流下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