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鵝毛大雪已經厚厚的一層,簡瀾方才將幾個丫鬟轟出去,便自顧自的磕起了瓜子,在這寒冬臘月天氣裏,一場大雪氣溫驟降,守著一個暖烘烘冒著青煙的炭盆,茶幾上一疊精致瓜子,再加以一杯冒著熱氣香氣撲鼻的清茶,便樂得其所,優哉遊哉。
小丫鬟送來一套幹淨的紅色長袍,便說主子吩咐送過來的,她頓了頓,兩根手指捏起紅袍一角,上麵的蘇合香味夾帶著傳來,她撇撇嘴,懶得動彈,繼續嗑瓜子,娘的,這妖孽男子是啥習慣,竟然喜歡穿紅色的,紅色便紅色的,紅的同喜服一般,這丫誰能駕馭?
“咋的?姑娘不喜歡?這大雪天的,也不能出去,主子許久才回來一次,便是回來,準備了不少換洗的,可大約都是紅色,這一身,也是我們主子的。”小丫鬟眨麼眨麼眼,鼻頭凍得通紅,一開口便是結成霜的白霧。
她又抓起一小把瓜子,堅決搖頭道“不穿,給你家主子送回去吧!”
小丫鬟出了門,她隻覺嘴皮子磕麻了,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清茶,頓感自嘴裏暖到胃裏,又從胃裏暖到全身,渾身上下暖了之後,便越過滋啦滋啦作響的炭盆,卷過一床錦被,躺在榻上休息,可尚未躺好,一雙古靈精怪的大眼睛瞥了一眼雕花木門,木門緊閉著,隻是依舊沒有門栓,她極怕那妖孽的家夥半夜推門而入,便又扯開錦被…..
剛要上門栓,豈料,門一把推開,鵝毛大雪順著縫隙鑽進來,緊接著,那一身刺目妖冶的紅同一條滑溜的魚順著縫隙鑽進來,撲麵到她臉上是刺骨的冰冷,那股子蘇合香味有些刺鼻。
尚未瞧清他,他便一把攬住她的腰身,打了幾個轉,在她瞠目結舌的目光中,呐呐道“小狐狸,我決定了,關於我們成親的儀式,過兩日再補辦一次,你瞧著,可好?這便是我們曾經的府邸,這寢殿便是我們當年成親的新房。”
“你說…..你是我夫君?”她指指自己的鼻頭,完全不可置信。
他邪笑著點點頭“不錯,我們已然成親了。”
她皺眉思付片刻,又問“那我到底有幾個夫君?”
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眼眸裏微微的怒氣,“自然隻有我一個,如何?莫不成這幾日你朝三暮四,又有了新歡?”
她無謂的聳聳肩,撇撇嘴,說“有個叫雲的男子說是我夫君,還說我失憶了,萍兒他們都叫我夫人,那你說說,我從前到底是誰?”
老五撇撇嘴,皺了皺墨眉,思付著這名叫雲的男子似乎不簡單,可思付著皇宮裏,僅有四哥名字裏有一個雲字,可他又不能肯定,這天下諸國,名喚雲的男子許多許多,自然,他當時並未細問。
這一晚,突發狀況不斷。
例如,他在床榻上等候她時,她便謊稱肚子疼,堅持上茅廁,那時,他躺在榻上咯咯大笑,麵前的女子性情,才更像原來的小狐狸,他的小狐狸。
等了兩個時辰,她打著哆嗦回來時,臉蛋凍得發紅發紫,一雙手不斷揉搓,他笑著衝她招招手,曖昧的眨眨眼,說“來,過來,來夫君這裏暖暖手。”
她大眼骨碌碌一轉,立即坐在太師椅上,抄起蝶翼粉彩茶壺,自斟自飲的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打岔道“你總說你說我夫君,可關乎我身世的事情你說得模糊,且不可信,我認為,你在說謊,想騙我這腦袋出了問題的,是吧?”
“關於你的身世,明日再細說。”他快速自榻上躍下來,又三轉兩轉的來至她近前,在她毫無防備之下,伸手,觸摸她的臉蛋,動作極端輕柔,小心,似嗬護一件稀世珍寶,爾後,發出一聲縹緲悠遠的歎息,半晌,溫溫柔柔的喚了一聲“瀾兒——”
那一聲瀾兒喚得她骨頭酥酥麻麻,好似無數個夜晚,夢幻之中,他背對著她,在皎皎月光下,漢白拱橋上,他黑色狐裘更顯英姿颯爽,單看背影已然英俊的世間少有,可夢境之中的他,僅是那一身黑色,沒有半絲關乎紅色的影子,那一聲‘瀾兒’用盡了全部的情感,不禁讓人催淚。
背影淒涼、孤獨、傲然、孤高,威震八方。
她愣怔,確聽他聲音裏有一絲哽咽,自顧自的說些風言風語“瀾兒,我怪自己,好怪自己,實則我可以將你保護的極好,可是,我沒做到,他也沒做到,那日,聽及你逝了,我的心也便逝了,阿翔說我喝酒喝得口吐鮮血,可他不知道,即便是口吐鮮血,也不能讓讓我心中的痛少一分,瀾兒,這一次,求你不要離開我,再不要離開我。”
他一把將她攬進懷裏,緊緊的攬進懷裏,似是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看得出麵前的妖孽美男似乎對她用情至深,她張大嘴巴,手上端的茶盞一振,瞬間掉在地上,茶水升騰著熱氣,灑在地麵上,那粉彩瓷杯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終是在一處八仙桌腳落定。
在這端端感人的氛圍裏,她肚子竟然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且伴著一陣陣的疼痛,糟糕,莫不成真的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