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爵允吞咽了一口唾沫,微微抬頭,已經是骨瘦如柴,眼圈黑乎乎的,皮包骨頭的模樣已經不見往昔的威嚴,往昔的風采,當年那個威震八方的皇帝,隻橫眉怒目的一掃,一瞪便讓敵人聞風喪膽的皇帝。
如今,不過是可憐兮兮,鬢發蒼蒼的老人。
他動了動幹涸的唇,氣息淩亂,說“雲兒,如今……聖旨以下,你不僅成了太子,三日後還要登基,現在,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華爵雲隻望著那根燃至一半的紅色蠟燭,粗糙的滿是繭子的右手放在燭火上,蠟燭通紅通紅火焰突突跳躍,照亮了他一張森然恐怖的臉龐,他突然收回手,許是被燭火燙了一下,他臉上森然的笑容漸漸收回,繼而眼眸裏閃爍著陰鷙,寒冷。
他微微抬起下巴,雙眸眯成一條細縫,身上獨到的麝香味道帶著那絲冰川一般的寒冷氣息。
他說“父皇,到現在你才問我滿不滿足不覺得太遲了嗎?”
腳踩在毯子上軟綿綿的,步履確有千斤重。
眯眼瞧著塌上容顏蒼老,滿布皺紋,銀發蒼蒼的老者,他確不覺得丁點心痛。
頓了頓,又說“五歲那年,下了一場大雪,你眼看著我被旁的皇子太監欺負,掩埋在雪裏,竟是嗤之以鼻,瞥了一眼,便走了,你認為,我還能忘記那一眼嗎?及我來說,那時候我便看穿了一切,在你眼裏,我原來什麼都不是。”
華爵允捏了捏棉錦被,眼眶漸為濕潤,一縷銀絲熨帖在鬢邊,他抬頭,欲言又止,眼眸裏閃爍著歉意,失落,甚至還有一絲決絕。
他張了張嘴,沙啞的說“爵天…”欲言又止。
他已經走近了他,居高臨下的望著他,而後逼近他,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看來,你心裏就隻有爵天,眼裏也隻有爵天,既然隻有他,我覺得就應該早早去地獄尋他。”
“你說什麼?爵天他……”他膛目結舌,雙手顫抖,而後,一口鮮血噴出,鮮紅鮮紅的血觸目驚心,尤其是在黃燦燦的錦被上,黃與紅本就是不再純淨的顏色,現下裏,還泛著濃濃的血腥味?讓人機遇作嘔。
華爵雲笑得森然,認真的說“你猜對了,他跌落懸崖,那萬丈懸崖不要說存活,便是跌落下去都會屍骨無存,粉身碎骨。”
華爵允眯眼,雙手顫抖,即便再抖,也拚勁全力的去抓華爵雲的袖袍,見他咯咯的笑,笑得得意且滿滿的嘲諷意味,恨不能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
這個逆子,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因為著急,他急促的喘息著,一張臉發紅發黑,斷斷續續說“聖旨,聖旨……聖旨拿來,朕要...修改聖旨,你做皇帝,尚且不夠資格。”
他確仰頭,放聲大笑起來,再笑罷了,才輕飄飄的道“已經晚了。”
而後,皇上渾身顫抖起來,額頭上冒著冷汗,觸電一般的揚手去拽華爵雲,身上宛如萬般螞蟻啃噬那般的糟糕。
他如同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忍受著非人類的煎熬。
他揚了揚手,痛楚的咬牙“丹藥,丹藥...”
簡瀾匆忙闖進大殿的時候,進來便看到這讓人不敢相信的一幕……
那跪在地上,不斷磕頭,瘦骨嶙峋,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的男子就是曾經自己稱為父皇的男子嗎?
曾經,他是那般的孤高霸氣,氣宇軒昂。
現如今,臉蛋一把皮包骨頭,眼眶黑乎乎的,看起來著實嚇人。
可那番,華爵雲確雙手負在身後,咯咯的笑,最後變成肆無忌憚的笑。
簡瀾衝過去,低吼一聲“華爵雲,生生父皇跪在你麵前,你也不怕折壽?”
而後,作勢去扶那昔日威震八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帝。
那廝嗤之以鼻,不屑的撇撇嘴,伸手,端端仔細認真的撫著食指上的翡翠扳指,那一抹湖綠同一汪清泉,冰涼細膩,觸手升溫。
閃爍著優柔的光澤。
麝香的味道隱隱約約,有種幽深可憎的恐懼感。
他並不抬頭,也不看扯著他錦袍,不住詢問他丹藥的父皇。
隻緩緩的說“萬事皆有因果,瀾兒,這並不怪我,隻是他交由自取罷了。”
“父皇,我是瀾兒,華爵瀾,你還記得嗎?別磕頭了,幹嘛同他磕頭?”她上前,一把扶住了他,觸及他瘦骨嶙峋的胳膊,確無辜的一把被推開,聽他瞪圓了雙眸,急眼道“丹藥,給我丹藥?”
起初是又橫又衝,最後是軟語祈求“我隻要丹藥,再給我一粒,就一粒,求你,求求你了,沒有丹藥的話,我會...我會...”
她瞪圓了雙眼,看他突然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翻著白眼,情形如同抽著羊癲瘋,看起來很是嚇人,她眼圈紅了,究竟是何時,華爵雲這惡魔竟然將她昔日的父皇變成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