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說完去做飯了,蚩靈取出一把紫木梳來,開始打理剛才淋了雨的頭發。她的頭發很長,從肩上一直垂到腳踝,烏黑整齊。在阿昌來之前這烏黑長發是亂糟糟的一團,有一天阿昌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去外邊采摘果子的時候順手撿了根紫木,一連琢磨了好些天弄出把小巧的梳子來,還在上邊刻了一串草鈴鐺。
也就是鈴蘭。傳說它是一位不幸的神明留在世間的眼淚,祝福世人不再遭受和她一樣不幸的命運。每年的五月鈴蘭伴隨著暖風盛開,預示著幸福將至。阿昌說這花有毒,但是用好了也能治病,和蠱術很像。
不一樣的,阿瑤想,這不一樣的。
閉眼小睡了一會兒,蚩靈醒來時已到送飯的時候了。關了這麼多年,就算沒有燃香計算時間,蚩靈也能精準地判斷時辰。平時這個時候阿昌早就提著木桶來了,可是今天遲遲沒有來。蚩靈並不是很餓,但看不見阿昌還是有些著急,她站起來望著井口,企盼著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腳步聲是有了,卻不是阿昌的。一道咳嗽聲傳來,井口處出現個人影,臉很瘦,顴骨很高,四十上下的年紀。
蚩靈眼神冷了幾分。
馮籌,馮家的大管家。他平時不會過來,一旦過來就意味著馮家又找到了新的、更毒的蠱蟲。
“看起來你最近吃得不錯。”馮籌見蚩靈站在井底,精神很好的樣子,淡淡道:“前些日子又抓住個小東西,連黑血蛇都給它毒死了,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你這意思我說不行就不用試了不成?”蚩靈冷笑道:“都算是熟人了,不必跟我客套。”
“還是這麼逞口舌。”馮籌搖了搖頭,旋即不再多說,取出個包得嚴嚴實實、隻剩下個通氣小孔的罐子。這種罐子蠱師稱為‘蠱陶’,和打酒的罐子差不多,不過蓋子非常重,而且上邊有十二個金扣,平日裏這些金扣都是封死的,防止一些力氣大的蠱蟲把蓋子頂開。
萬一頂開了,養蠱的主人也會很危險。
罐子上邊已經係好了長繩,馮籌將打的繩結解開,又打開了一半的金扣,小心翼翼地將罐子放下去。放到底下後一抖,一道勁氣順著繩子衝到末端,將罐子頂了開來。而後馮籌拉著繩子一點點抽出來,抽一點就看一下罐子裏的東西有沒有趴在罐子上。
收回罐子,馮籌沒有立刻離開,站在井口看著。井底,蚩靈望著地上那通體墨綠、生龍活虎的蠍子,神色不變。她伸出手,任由那一看就是劇毒的蠍子爬上她的手臂。
手臂雪白,卻布滿了斑斑點點的疤痕,很是影響視覺。那蠍子約莫也是個挑食的,看了半天無處下尾,而後稍稍有爬上了些,尾巴勾起,飛快地紮了下去。
毒液順著蠍子尾部注入,手臂上一涼,那涼意從手臂一路往上,而後漫遍她全身。
毒性發作得很快,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噬咬她的血肉。劇痛之下,蚩靈額頭上滲出冷汗,嘴唇發青,臉色則越發慘白。馮籌見狀有些驚喜,然而不待他這份驚喜擴大,就被怒意取代。
隻見那之前還活蹦亂跳的劇毒蠍子忽然掉到了地上,抽搐幾下後便僵了下去。井底的少女抬起頭,慘白的臉上扯出一個森然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線下有些可怖。她的聲音很是虛弱,可虛弱之外更多的卻是嘲諷。
“很遺憾,我又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