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西,有賞心亭,下水城門上,下臨秦淮河,乃北宋丁謂出鎮金陵時所建.
七月初七,日暮.
賞心亭下,有琵琶輕響,聲音芊細,卻是綿而不絕.
彈琵琶的女子麵容素淨,一襲血色紅衣,蒼豔如絕壁上盛開的紅藥.她倚靠著朱紅的亭柱,漫不經心的撥動琵琶,唇角一絲自嘲的冷笑,蒼白卻依然華麗驚豔.
---答,答,答---答,答,答---
遠處有馬蹄聲漸近,唐千微微抬起眼簾,指下曲調渧住,笑的卻是越發嫵媚動人,"鳳樓主,你今日大喜,如何得空來見我?"
"小千."馬上乘客高冠華服,前配紅花,果然是新郎裝束,他翻身下馬,麵上竟有驚喜之色,"小千,你果然在等我---"
唐千抬眼看著來人,笑的盈盈脈脈,"棲鳳樓若大家業,你放的下?聞家小姐貌美如花,你舍得?我出身唐門,你看的開?不錯,我是在等你,可是你卻不該來."
鳳清歌緩緩搖頭,眼色複雜,隻有一絲絕決卻是清晰的灼目,"我想了許久,大哥他便是有太多的放不下,太多的舍不得和太多的看不開,因此負了烈夏姐姐."他笑了一下,繼續道:"他臨終之時,要我轉告烈夏姐姐,說什麼此情可待成追憶,說什麼如有來世必不相負,小千,我不願意我臨死的時候,還要對你說這些,你明白嗎?"
"鳳樓主---"唐千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籲出,"我明白,可是---"
"你莫在可是了,今生!"鳳清歌看定唐千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我,絕,不,負,你!"
唐千被那目光逼的低下頭去,"你不肯負我,那必是要負了聞小姐的---你這一世清名---"她抱緊琵琶,我怕你終有一日要後悔,然而,她卻沒有說,仰起臉竟又是笑了,"你為了我,可以不在意這些麼?"
"不是不在意,隻是不及你重要!"鳳清歌歎了口氣,道:"小千,我是很自私的,我為了自己愛你,拋下棲鳳樓,負了聞小姐,我自己也不知這到底對是不對,但是,小千,我知道自己不能負你,所以即便是錯,我也要來找你."
"如果,"唐千想了一下,輕輕的笑,"如果,我走呢,你要怎麼辦?"
"那我就去找你."鳳清歌說,揚眉一笑,頗有些得意,"何況,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走!"
"是,我不會走,可是,你不該來!"唐千輕聲說道,仍然還在笑,,"你回去吧!"
"為什麼?"鳳清歌看著那一張素淨清媚的麵容,輕聲問,"你不信我?"
唐千搖了搖頭,目光轉向空遠的山色,緩緩說道,"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吧,從前,有一個小姑娘,她爹爹是一個門派的門主,威風的很,可是,有一天,那小姑娘的親叔叔為爭作門主,便殺了小姑娘的爹,他原本要連小姑娘一起殺了,那小姑娘很害怕,她才十三歲,卻是她爹爹最大的一個孩子,她們還有弟弟妹妹要保護,所以她不能死,連害怕也不能---"她抱緊琵琶,象是溺水的人抱著救命的浮木,"於是,她千方百計討她叔叔歡心,她不惜一切要保護弟弟妹妹,可是她的弟弟妹妹卻因此看不起她,她隱忍六年,終於殺死叔叔抱了父仇,然而,她的弟弟妹妹卻再也不肯原諒她,她隻好離開家,不久,她遇到一個少年俠客,自從她爹爹死了,便再也沒有一個人如這少年一般關心她,愛護她,她很感激,慢慢便喜歡上了那少年,可是當那少年發現她不是完璧之身的時候立刻便翻了臉,對那姑娘百般羞辱,那姑娘心會意冷之時,又發現自己中了一種很奇怪的毒,她就一個人跑到深山裏等死,不知怎的,不但沒死成,還交到一個朋友,那朋友陪了她九天就夜,終於讓她斷了誌.辭了那朋友,她便到處尋找仙草靈藥,後來,終於讓她找到了,雖然隻有一半,化不去她身上的毒,但總算可以壓住毒性,保全她的性命,可那東西太寶貴,她的弟弟妹妹想要,那個她曾經愛過的少年也想要,她隻好有去投奔那個朋友,在那個朋友家,她又遇到一個多情的公子,那公子清貴高潔,是她無論如何也配不上的---"
"小千,"鳳清歌蹲在她麵前,柔聲說,"那姑娘好可憐,我若是那公子---"
"那姑娘一點也不可憐,她,她壞的很,她明知那公子有婚約,卻還去勾引他."唐千豔豔一笑,淒冷,慘淡,象是被烏雲遮住的明月,象是日暮裏開敗的殘花,"她固然是喜歡他,可更重要的卻是他身上有另一半能解她毒的東西----"
"小千,"鳳清歌握緊她的手,"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為了那半枚紫金珠釵,可我是心甘情願的,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我隻想你開心,你明白嗎?"
"鳳樓主---"
鳳清歌握緊那雙冰涼的手,他願意用他的一生去溫暖這雙手,不求來世,但求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