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烏雲遮月,群星隱沒。殘月如燭,星光乍現。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半月下的府邸依舊燈火通明。三進三出的院落,明玉勾瓦斜飛,赤木金柱成雙。這座坐地三畝的輝煌樓宇突然間出現在一片荒蕪的郊外,一瞬間在這片荒無人煙的地方多出了嫋嫋煙火。樓宇的主人帶著他的夫人兒子們入住這塊荒野之地,一起來的還有保護他們安全的十八位武功高強的護衛以及近百個護院。黑夜深沉,正院大門前挺立著兩個精幹的護院,院內一片光明,卻看不到一條人影。護院和護衛在哪裏?是不是已經隱藏在某處樹下牆角,等待著給來犯敵人致命一擊?暗夜無聲,門前的漢子打了個哈欠,正想跟同伴說說話解解悶,他忽然感覺到一陣深沉的困意席卷全身,就像是一個已經三天三夜沒閉過眼的人,任地下是一渦髒水也要倒下去睡個夠。看守大門的護院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夜風帶著一股令人酥心的異香。院落四周各砌有一麵丈高的院牆阻隔內外,此刻正麵院牆外悄悄地爬進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下的人影。他真的是爬著上去,隻有壁虎遊這一類的功夫才能在垂直光滑的牆壁上如履平地。人影滑上牆頭,淩空下翻輕巧地落地。黑暗中閃現一抹刺目的光芒,接著就是一聲刺破深沉黑夜的慘叫。叫聲淒厲而悠長,中刀的人受了重傷但是沒有死去,這是出刀人內心一閃而過的想法。緊接著他再出一刀,這一刀落空了,但是慘叫聲依舊響起。叫聲響徹後院,尖銳而短促,守著正院的人臉色全都變了,他們已聽到了一聲熟悉而扭曲的叫聲,他們已經可以想象發出叫聲的人此時正被人砍下臂膀扭斷脖子,他發出的無疑是生命中最後的聲音。後院過後是西麵,這一次不再是叫聲,而是響聲,爆炸的巨響,西麵的院牆被人以霹靂子轟開。正院的護院們再也不能置之不理,撇下身受重傷隱遁一邊的敵人,直往後院趕去。等他們來到後院的時候,後院的三十個護院隻剩下十個,這座院落的主人早已被驚醒,僅穿著一身睡袍守在一間小屋子前,屋子四麵圍著他高價請來的一十八個護衛。盡管護院們幾乎被全部打倒,他們仍然無動於衷,在他們眼中,除了這間屋子,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屋子裏到底有什麼?是不是屋主的那一批黃金?除了黃金,還有什麼值得讓人舍生忘死?“殺!”殺聲漫天中,敵人如潮水般退去,一幹剩餘的護院們毫不猶豫地追擊而去。守著屋子的十八條大漢其中一個突然躍起,飛身一腳踢空,鞋頭撞飛一枚龍眼大小的圓珠子,珠子落入池塘“轟”地炸起一柱丈高的水花。“嗖嗖”聲裏,暗中又有數不清的人出手,一枚枚江南霹靂堂的獨門暗器雷火霹靂子猶如漫天花撒,從四麵八方激射而來。一十八個護衛臉色突變,接這一類暗器不同於尋常,用勁過剛就會使珠子當場炸開,柔勁似水又容易讓它走脫。假如不是一個有經驗的老手,根本不能把握住剛柔之間細微的轉換。十八個人同時動了,練穿心腿的一刹那踢出八腿,用鐵砂掌的掌心化作輕紗,一把將五顆霹靂珠抄起,身懷硬功的運足十二成功力,任由珠子在身上炸開。一波劈裏啪啦炸響後,木屋在劇烈的衝擊波下終於被掀開一大片,露出屋中十口玄鐵重箱,鎖住箱子口的鎖頭竟然是神偷門獨有的七巧烏金鎖。箱口細如毫毛的縫隙間隱隱透出淡淡的金光,看到這些箱子,不少人的骨節握得凸起,暗處投來一道道灼熱的視線。靜夜有風,在微風中毫無預兆地倒下去三名黑衣黑褲的護衛,直到倒地時他們臉上還是那種警戒四周動靜的神色。他們死得太快,太突匹。又有一陣風吹過,這次屋主睜大了眼睛往風中看,他看到了三根一閃而逝的毫毛金針。這三根金針又帶走了三條生命。暗淡的月光下,西牆頭模糊可見一條淡淡的黑影,他揮一揮手,就有人跟著倒下。“追!”屋主率先追了上去,碰到這樣的人,你不逃,隻能追上他。月下的人影掠下牆頭,朝遠處跑去。一刻鍾之後,他們追著人影來到一處峭壁前,低頭看了看流淌而過的河流,峭壁離對岸近百丈寬。跨江鐵索已被人從對麵切斷,輕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過得去。等他們追擊無功而返時,木屋前圍滿了同樣回到落院的護院。屋主撥開人群,看到的隻有一地的木塊,十口大箱子全部打開,敞著空空如也的箱腹。他看著別人羞愧惋惜的神色,居然笑了,笑得就像一隻計謀得逞的小狐狸。他拍了拍練穿心腿的護衛的肩膀,道:“你們不用難過,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得手。”護衛疑惑道:“可是箱子。。”屋主笑道:“箱子裏根本沒有黃金,黃金被我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所以你們根本不必愧疚。”他大笑著走出人群,回到獨屬於自己的小院子裏,推開屋子的書架,打開一條通向後麵的秘密空間,舉著燭台漫步走了進去。通道盡頭是一道龍門閘,他從脖子上拿出一圈鑰匙套,輕輕扭開開關,閘門應聲而開。門後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密室,密室裏擺著十口跟外麵一模一樣的箱子,連鎖箱口用的鎖頭都是一樣的。他取出繩套中一根小巧的鑰匙將鎖擰開,動作輕柔地抬起箱蓋。做完這個動作後,他就楞在了那裏。空的,什麼都沒有的空無。箱子裏除了冰涼的鐵壁什麼也沒有。他的心同樣冰涼。然後他迅速的打開剩下的九口大箱,隻有最後一個箱子有那麼一點東西。隻有一張紙條和一具屍體,紙條上隻有三個字。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