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之妻周王氏,原出身虞山侯府,是前任侯爺的庶女,自幼養在嫡母膝下。大概是對娘家的感情太深了,她為了王家的利益,在周康被卷入王家的官非後,不但不救丈夫,反而還要求周康犧牲自己,換取王家脫身。周康後來平安脫罪,其實是青雲和劉謝的努力成果,也有喬致和明白事理、恩怨分明的緣故在,因此他絕不會對自己這位元配妻子存有半點好感。
就連周王氏所生的嫡長子周棣,在關鍵時刻,也是站在外祖家一邊,寧可親生父親倒黴的。周康連這個兒子都不待見了。
若不是因為嫡長女周楠從頭到尾都堅決支持父親,不惜與母兄和外祖反目,周康很可能已經休妻了。但為了女兒的將來著想,他還是保留了妻子的正室位置,隻是在嶽家被除爵、妻子和長子回京後,便不再關注他們的生活。
承襲虞山侯爵位的,是王家旁支族人,與嫡支關係一向不大好。周王氏的父親與長兄先後去世,次兄王慶山又才能平庸,後來更是帶著妻兒,卷了大部分的剩餘財產逃了,王氏族人見嫡支已無力再起,索性找借口將孤兒寡母僅剩的一點產業也收回去了。周王氏的母親和嫂子、侄兒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周王氏便將他們接到周家,收容下來。靠著周家的家財,他們的日子倒也算過得去,隻是跟從前的富貴相比,差得太遠了。更讓他們難受的,還是社會地位的驟然下降,導致從前相熟交好的人全都變了嘴臉,幾個小一輩的男孩子又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將來連個前途都難說,曾經是顯赫的顯貴公子,如今跟街邊的小戶人家已經沒什麼區別了。王家長孫讀書天賦稍好一點,硬撐著去上學,卻總是遭受他人的奚落與嘲笑,族人還要落井下石。
所有的這些,周家仆人都告訴了周康,但他始終沒有開口說什麼,哪怕是他立下大功,傳言都說他要封侯的時候,他的態度也沒有過轉變。他夫妻關係不好的事實已經是眾人皆知了,周王氏也無法利用周家的勢去給娘家人謀利,隻能天天巴望著盼丈夫女兒早日回歸,好麵對麵地用懷柔手段。
青雲派了人去盯周家,自然對周家的情況有所了解,隻是周楠開口問,她還真不好回答。不過想到周楠馬上就要到家了,總不能對家裏的情況一無所知,免得被母親和外家算計才好,便揀些自己知道的事說了說。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你們家內部的事,我在外頭是不知道的,我隻聽說過一些傳聞,是真是假我就不清楚了。”青雲頓了一頓,“剛開始那幾年,就是錦東戰事起之前,聽說他們在京裏的日子不大順心,你母親接了你外祖一家到周家住,從周家拿錢貼補他們,結果被你祖母知道了,她派了人到京城大吵一頓,鬧得很不愉快。後來也不知是怎麼解決的,你祖母沒再派人來過,但你母親不再拿太多銀子貼補王家,除了基本的吃穿用度,就是讓你表兄跟你哥哥一道去上官學。不過……”她小心地看了周楠一眼,“你哥哥的名聲壞了,功名被革,很快就被退學了,你表兄一個人在官學裏撐著,家裏又沒了爵位,因此常常被人嘲笑為難……”
周楠目光黯淡,勉強笑道:“哥哥從前真是太糊塗了,落得如今這般,前途已盡毀,卻是何苦來哉。”
青雲忙安慰道:“他會想明白的。”心裏卻不怎麼看好。周棣開始還曾經自暴自棄,終日飲酒,後來雖然稍稍振作起來了,幫著料理些家務產業,但實在算不上能幹,還出過幾次錯漏。周康立功後,他心思又活了,想方設法搭上從前的權貴朋友,想要重得功名,或者是進入什麼侍衛部門裏,從武職晉身,還真被他結交了幾個勳貴子弟,不過侍衛什麼的,至今還沒謀到手。
青雲盡可能委婉含蓄地將這些情況告知了周楠,周楠聽得眼圈都紅了:“哥哥這是做什麼?父親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眼淚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
青雲有些尷尬,忙提起了別的事:“對了,你家裏是不是認識應天府府丞席大人?去年他曾經有意要將女兒許配給你哥哥呢。”
周楠低頭默默抹去眼淚,勉強笑了笑:“席大人本與我家沒什麼交情,但應天府尹卻與我父親是同窗,一向還算交好。這樁婚事我是知道的,是應天府尹覺得席家的三姑娘好,見我哥哥年紀老大還未成婚,便好意作媒,還事先寫了信給我父親。父親說,席家三姑娘出身書香門第,雖是庶出,但自幼養在嫡母名下,教養極好,配給我哥哥這樣無才無德之人,實在是委屈了。不過父親並沒有反對,還說若哥哥能得一位賢妻輔助,將來說不定能回到正道上來呢。隻是不知為何,過了三個月,應天府尹便寫信過來,說我哥哥與席家三姑娘八字不合,這門婚事隻能作罷了,請我父親不要見怪。父親與我說起,還常常歎息哥哥命裏沒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