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間亭軒相連,就建在荷塘邊上,後方有牆,兩端有雕花木門,此時已經被打開了通風。大大的軒窗朝向荷塘,全都掛上了細竹簾子,把軒中情形遮住,形成一個半開放卻又足夠私密的空間。清風與荷香透過竹簾的縫隙沁入軒中,讓人心曠神怡。
亭軒左側是一處別致的茶座,光潔可鑒的地麵上,端放著一把矮腳竹木方桌,方桌的兩側方別放著一塊寬大柔軟的蒲團,正可供人盤腿而坐。
青雲進了軒中,就瞧見曹玦明盤腿坐在茶桌邊,頭上係著士人的方巾,身上穿著牙白色的葛布袍,腰間以青絲絛束起,垂下綴有碧玉珠的流蘇,除此之外並無半點裝飾,卻顯得整個人風姿儀然,比從前更添幾分書卷氣息。她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帶著柔軟的笑,歪坐在他對麵的蒲團上,順手放下籃子:“怎麼瘦了這許多?是不是讀書太過辛苦了?”
曹玦明微微一笑:“我願意讀書,也喜歡讀書,並不覺得辛苦。我反而覺得如今的精神比從前好得多了,心情也是說不出的歡快,再不複從前鬱鬱模樣。”
他從前鬱鬱,其實是由多種原因造成的,但青雲心知其中一種必然是跟自己的身份差距,無法修成正果。如今他說心情比從前歡快得多,會不會是因為看到了兩人未來的可能性?
青雲的臉微微發紅,有些顧左右而言它:“我還以為要過幾****才能回來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到了京城。”
“兩位族兄雖然從前也曾到外地求學醫術,但長期離家駐守在外,還是頭一回,因此家裏人不大放心,要預備的行李也多。我等了幾日,覺得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催了幾回。”曹玦明微笑著盯住青雲看,“我想早點回京,能早一日是一日。”
青雲臉上更熱了,但心裏卻是歡喜的,隻是姑娘家還逃不開羞澀,便故意道:“說得也對,你早一日回來,就可以早一日向更有學問的老師請教,功課也能準備得更好,今秋下場,就更有把握了!”
曹玦明抿嘴微笑道:“雖然我心裏也有這麼想,但更重要的卻是別的原因。你不願意聽我說那話,那我就不說了。”
青雲咬咬唇,有些懊惱地瞪他。她是覺得有些害臊,但沒能從喜歡的人那裏聽到表白的話,絕對是人生的一大遺憾,他這麼體貼做什麼?!
曹玦明見狀笑了,忽然坐起身,越過兩人之間的方桌,湊近了青雲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青雲的臉徹底地紅了。
但她臉上的笑容卻也變得更加燦爛。
曹玦明坐回原位,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羞紅,看著青雲的表情,他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原來兩情相悅的滋味是如此甜美。
青雲倒是沒害臊太久就恢複了正常,她從籃子裏取出茶水點心,給曹玦明倒了一杯湃涼了的香茶:“你是才從鎮子上過來?渴了吧?喝點茶吧。”
曹玦明笑著雙手執杯:“我還沒到鎮上去,隻打發半夏去賃的屋子打掃了。若是帶著他過來,怪別扭的,說話也不大自在,萬一他在外頭等候,叫你莊裏的人發現了,豈不麻煩?”
青雲輕笑:“這裏是我的地盤兒,你還信不過嗎?我早就叫人清場了。從路邊開始,竹林那一片,一直到這邊荷塘一帶,都不會有閑雜人等經過,就是怕有人瞧見你們,胡說八道呢。在附近把守出入口的,都是信得過的人,又離得遠,看不清楚,你不必擔心他們會多嘴。”
“竹林?”曹玦明若有所思,“那裏有屋子麼?你是打算在那裏招待石統領?”
青雲訝然:“你知道他要來?怎麼猜到的?”她根本沒對半夏提過半個字!
曹玦明笑笑:“自然是石統領告訴我的,你不知道,昨兒他尋我說了件了不得的事呢!”隨即將他和石明倫之間對話的詳情全都一一說了出來。
青雲大吃一驚:“石明倫和融君?!他們居然是一對兒?!融君為什麼沒告訴我?!”回想與薑融君幾次見麵,後者以及杜嬤嬤、龔太太等人的古怪表現就全都有了答案。她們必然是知道薑融君的心事,也聽說了她有可能被太後許配給石明倫的消息,因此才會在麵對她時表現得如此糾結。
青雲頓時扼腕不已:“她要是早點告訴我,我到了太後跟前就有理由了。融君畢竟也是薑家女,太後對她還算挺有好感,未必會反對這門親事,那我也用不著至今仍在煩惱了!”
曹玦明卻笑著搖頭:“她不會說的,你忘了?薑家姑娘一直認定自己是被家族拋棄的孤女,不論與哪一房的族人都不親近,寧可與薑五太太的娘家侄兒這樣的遠房姻親住在一起,也不肯離薑家長房近一些。當年造成她父母親人皆亡的罪魁禍首楚王太妃,論起來還是太後娘娘的同胞親姐,薑姑娘怎會相信太後會願意成全她與石統領呢?青姐兒,你也別把這件事想得太過容易了,太後若是知道了實情,未必會遂了你的心願,興許還會覺得薑姑娘不知廉恥,還在閨中就與男子有了私情呢!石明倫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因為投鼠忌器,否則以他的性情,早就對著太後與皇上和盤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