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自己已經平靜了的,可是說到龍井時,我到底還是流下了眼淚,吸一吸鼻子,我才又道,"你知道嗎,我妹妹死前跟他說,她可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可是,可就因為是這樣,他毫不猶豫的掐死了我妹妹,為的是他絕不允許一門出二妃,他唯恐我家裏的勢力發展過快,出現第二個夏明強。"
柳靖遠不知道是被驚得狠了,還是不敢相信,他看著我,許久不出一聲,我拿瓷勺舀了一口水喂他喝了,又道,"從我親眼看見我妹妹死在他的手下時,我就已經知道,他為了鞏固他的皇位,什麼人都能殺的,他的眼裏,從來就沒有把我們這些女人當人看過,我天天防啊守啊隱忍啊,為的就是不讓自己有殺身之禍的那一天,可是,我卻終究還是沒有逃得過,你要說這裏麵有什麼不對的話,大約就是我不該當這個皇後罷。"
聽我說了這麼多,柳靖遠終於開口,"你說的妹妹,可是你生太子那年,被接進宮來的那位上官小姐,她不是你奶娘的女兒嗎?"
聽他這樣問,我立刻就無聲的大笑起來,眼裏的淚卻愈發的洶湧,柳靖遠靜靜的看著我,等著我平靜,我笑了許久,才對他道,"那個不是我的奶娘,她是我的親生母親,阿遠,我隻是冒牌的皇後,真正該當皇後的那個人比我聰明,她知道這宮裏的日子不好過,所以,她早早的就已經遁去了天上,逍遙自在去了。"
事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沒有了隱瞞的必要,眼前的這個男子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我所能做的,就是將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他。
我是茶商的女兒,我是龔府的丫鬟,我是上官雲霧,所有的一切,我用一種極緩慢的語調慢慢的說出來,卻恍惚的仿佛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粗糙的大手輕輕的落在我的手背上,我心裏頓時一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不敢將自己的手從這隻大手裏抽出來,柳靖遠的聲音裏盡是痛惜,他輕聲道,"難怪,那時遠遠的看見你……都是心事重重的。"
我有些驚異,"那時?你以前就見過我?"
他蒼白的臉上溢起一絲笑,"我是禁軍總管,經常要巡視宮裏各處的門哨,宮妃經過時,我們雖然要回避,可遠遠的卻還是能看見的。"
"那,那你還看見我什麼了?"我萬想不到這些年來,自己的身影早已經落進了他的眼裏,隻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我多少事?
他笑了笑,看著我道,"那一年,我看見你在胭脂河邊走,才要命侍衛們回避時,就見你身子一歪,掉進了胭脂河裏,你當時是故意的吧?"
我吃驚的看著他,"你……你看出來了?"
他點點頭,才要說話時,又咳嗽起來,我忙又給他喂水,"你別說話了,先養好身子要緊。"
他連喝了幾口水,閉著眼睛歇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看著我道,"當年,就是我……就是我將你從水裏撈上來的,不曾想這從水裏撈人也有緣分,我竟撈了你兩次。"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的眼光灼熱,直要將我燃燒起來。
隨著他這句話,我頓時想到了被他撈出水之後的事,臉頓時漲得通紅,尷尬的將頭扭向一邊,我停了片刻,才道,"阿遠,我對不起你。"
我再次對他說對不起,覆蓋在我手上的大手頓時一顫,我的頭依舊扭在一邊,靜靜的不動,可是那隻手卻久久的不移開,他的聲音在我耳邊又起,"你……你別這樣說?"
原來,他懂我的意思!
可是他說這樣的話又是什麼意思呢,是說他不後悔,還是說他不怪我?
卻聽他又道,"如果……如果你真的對那邊死了心,你……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跟我走?"
這段話他說得很是辛苦,覆蓋在我手背上的手心裏,亦已盡是熱濕的汗意,分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來,我身子一僵,整個人就變成了木頭。
許久,我才回過頭,看著他道,"你說什麼?"
我突然對上他的目光,倒讓他的眼神有些退縮,然而隻是一瞬間,他就又堅定起來,覆住我的手使勁一握,將我的手緊緊的攏在他的手裏,目光灼灼的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定然道,"我是說,如果你願意,讓我照顧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