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綾看了看我,停了片刻,才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這天夜裏時,就下起了雨,天亮了還有氤氳的雨霧飄著,我站在台階上,看著瓊花殿前濕漉漉的青石板地,心裏其實對再去乾寧宮有些怕,昨晚上雖然對青綾說不再想了,可是這種關係著我和家人性命的事,我又如何能耐得住不去想。
隻是縱然在床上輾轉了一夜,我也到底還是沒有理出個所以然了,也不能去問慕如風和阿昆,終究,我還是隻能自己在肚子裏揣摩著!
春竹撐開油傘過來,輕聲道,"娘娘,雨還在下呢,雖隻是毛毛雨,淋了也是要受涼的。"
我點點頭,卻問,"小公主怎麼樣了?"
"聽娟娘說,小公主不但活潑可愛,腿腳也有勁的很呢,昨兒隻托著她的手,她兩隻小腿就挺得直直的站在竹榻上了,真是可愛,"春竹也不知是不是見我愁眉不展,故意這樣說了讓我歡喜?
我轉頭看她,"真的麼?"
"是呢,小公主和娘娘生得像極了,特別是那對大眼睛,咕嚕嚕水靈靈的,還會笑了呢,嗯,身子也比以前壯了些,娟娘說,小公主到底是早產生下來的,身子自然要秀氣纖小些,隻是好在是個女孩兒,就這樣也沒有什麼,"春竹見我明顯上心的樣子,愈發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知道清芽養得好些了,我心裏微微一落,看來還是因為她身上的毒解了的緣故了!
一瞬間,之前的疑惑又開始動搖,我和女兒真的都經曆過那些,那些都是真實存在過的,而慕如風,你一向會演戲,你曾經在親手掐死我妹妹後,還能臉不紅心不跳的來安慰我,不是嗎
"娘娘,要去乾寧宮了嗎?"春竹見我遲遲不動,她輕聲的試探。
我看一看她,又看一看天上還在飄的雨絲,突然就不想再乘轎了,對春竹點點頭,"嗯,我們就這麼走過去吧。"
"走過去,可是,這天上在下雨呢啊?"春竹明顯的一愣。
我卻已經不再看她,喚了一個小宮女來給我的絲履上綁上雨天行走的木排,我抬腳下了台階,下雨,下雨才好呢,清涼的雨絲潤在臉上,可以讓我的心變得冷靜下來。
身後,是春竹一連聲的叫喚聲,她和幾個宮女忙都撐著傘,搶著追上來。
自從我的位份一天比一天高之後,我但出房門就都是坐轎,似此時這般步行走在宮裏青石板路上,已經是很久沒有的事了,可是我卻全沒有懈怠艱難之意,腳下如飛,心裏想到的卻是那時萬和山中,我手牽著柳靖遠遞過來的棍子,步履艱難的情形,可是就算是那樣的艱難,我當時唯一的信念就是要多走一步,就離山腳近了一步,我要早些下山,我要早些回到宮裏,我的燁兒還在這裏,我的青綾還在等著我……
可是嗬,當時那樣的苦我都不怕,卻怕了這條平坦的青石板路延續過去的乾寧宮裏的那個人,在萬和山中時,縱然隻是餐風露宿,陪在身邊的那個男人一心隻想讓我好些再好些,此時分明是錦衣玉食該無憂慮的時候,那個本該是我最親近的男人,心中卻藏著一把刀,這把刀,隨時都會將我和母親女兒砍得支離破碎!
突然,我腳步猛的一停,不行,我一定要將清芽送出宮去,再讓小五帶著母親和紅綾母女遠走高飛,隻要他們走了,我就再也不怕了,慕如風再怎麼怒,也隻能殺我和龔家滿門,我自然不關心龔府的死活,而隻我一個人死,我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以前之所以覺得這一條路不妥當,是因為我是刻意的不肯去想到他,柳靖遠!
讓龔夫人和母親帶清芽出宮固然險,亦會讓龔如海起疑,彼時龔如海狗急跳牆之下,定要將母親控製起來,上一次,他就是這樣做的,不是嗎?
當局者迷,我之前雖然急雖然慌,雖然那樣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卻忘記了宮中所有的禁衛都掌握在柳靖遠的手裏,要是讓他帶出清芽去,再讓他幫助小五他們離開京城,定會是易如反掌,事半功倍的罷!
我知道,但凡我開了口,他一定會幫我的。
可是,為了清芽出宮後的生活,我是不是還要將清芽的身世秘密告訴他呢?
又或者說,他心裏其實早已經有數了?
那日在禦花園中,他的目光分明在我的小腹上停留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