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外科的醫生,經常會經曆生離死別的場麵,因而對死人,早已經沒有了什麼感覺。
調整心態和情緒,是一個醫生的必修課,其實在醫學院學習時,就會有這方麵的鍛煉。如果承受不住,就不能稱為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
其實在學校時的那些鍛煉和測試,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在真正的參加工作,參與到手術當中,這才是對一個外科醫生的真正的考驗。當你站在手術台邊,看著病人或者傷者就這麼在你的眼前死去,而你身為醫生卻無能為力,那個時候,對醫生來說才是最致命的。這是心外科醫生要過的第一道坎!新人在麵對這種衝擊的時候都會心生愧疚,情緒低落幾天,甚至更久。當時間長了,經曆的次數多了,這種感覺就會逐漸的變淡。
這也是一種對新人的鍛煉。一直鍛煉到在即使看見一個生命在自己的麵前消失,心裏也並不會產生強烈的波動。
當然,並不是說醫生都是冷血,這隻是一個優秀的醫生應該具備的調整心態的能力而已。因為如果不能平靜的去對待生死,就無法用正常的心態去麵對工作。一個生命消失了,但是還有無數的生命在等著你去挽救。如果因為一個生命的消失而充滿自責和愧疚,導致內心情緒產生波動,那麼在以後的手術過程中,就會變的猶豫不決,顧忌重重,嚴重的甚至會發生醫療事故,導致病人死亡。
這是外科醫生的大忌。如果不能隨時保持冷靜,那麼這個人就不配做一個外科醫生。
所以不理解的人,通常都會把外科醫生,特別是心外科這種能夠決定人的生死的外科醫生說成是冷血動物。因為即使他們看到活人死在麵前,也不會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更不會掉眼淚。其實醫生也是人,也能夠理解這種感受,隻是這種心態需要醫生本人自己去調整。
可是今天,當小童童的一切在這裏結束的時候,劉賀強哭了,一個三十多歲,經曆過十年無數生死場麵,被外界稱為冷血動物的老爺們兒哭了。王文的眼睛也紅了,眼淚不爭氣的順著眼角往外流,一旁的護士不停的為王文擦著眼角,生怕眼淚會耽誤還在繼續的手術,而她自己的眼淚都沒有人擦。其他的護士,也都哽咽著。
雖然手術還在繼續,但是很顯然,久經手術的眾人,已經不對小童童抱有任何的希望了。
手術室內,隻有馬奎榮主任,沒有流下眼淚,不過他的臉色卻也非常的難看。雖然他之前勸過王文,勸過大家,不要放棄希望。但是他的心裏清楚,那隻是他一廂情願而已,也是一種讓手術繼續下去的理由。
心髒在停止十分鍾之後,還能跳動的人,又能有幾個呢?幾億當中有那麼一例?而且理論上,這種事情隻會發生在身體健壯的成年人的身上。而現在,躺在手術台上的是一個隻有五六歲大的孩子,連身體和器官都沒有發育好,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還能活過來,除非是奇跡,而且還是奇跡中的奇跡才可以。
其實,馬奎榮的心裏同樣不好受,但是他卻忍住了。因為馬奎榮知道,如果連他都露出無奈的表情,那麼這場手術就真的結束了。
為了奇跡,為了繼續未完的手術,也為了手術的改善,他要保持冷靜,他要王文把手術繼續下去。就算完成這個手術之後,奇跡沒有發生,他也希望有了這次的經驗,在以後可以幫更多的人。
一分鍾……五分鍾……十分鍾……!
小童童依然躺在手術台上,沒有任何的反應。奇跡在這個時候,也變的遙不可及。
十五分鍾後,手術完成,小童童的身體依然沒有任何的生命跡象。王文抬起頭,看向對麵的馬奎榮主任,馬奎榮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然後搖了搖頭,走出了手術室,眼中充滿了沮喪和失落,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就連走路時的身體,都在輕微的晃動。
“強哥……對不起!”王文看著一旁的劉賀強說道,這一刻,王文的心裏,對沒能救活小童童充滿了自責。他曾經目睹過許多人在手術台上死去,但是那個時候,他的心裏都很平靜,但是現在……這種自責,隻在他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有過,隨著這樣的經曆多了,他已經忘記了那種滋味兒,他甚至覺得以後也不會出現這種感覺。可是今天,他再次的嚐到了。王文從來都沒有象現在這樣感到自己是多麼的無能,竟然連個孩子都救不會來!還算什麼人才,還算什麼精英?竟然還有臉去參加青年標兵的評選?丟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