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心思行出一段兒，拐過鵝卵石小路便見隔著一座漢白玉石砌短橋，塔娜正歪歪地靠在湖心亭中紅木雕欄旁。
月光輕柔，沾了半截兒金絲吐豔牡丹衣袖，襯得塔娜本就美豔的臉愈發生彩，遠遠瞧去不免叫人出神。
見君行昭一行人逐漸走近，塔娜勾唇笑了笑，終是在行及近前處緩緩起身。
“臣妾請殿下安。”
得了君行昭多瞧一眼後，複又偏過身子朝姬塵略一臻首。
“塵世子。”
姬塵頷首致禮：“太子妃有禮。”
塔娜身份貴重，大梁的儲妃，除卻姬塵得她幾分敬重，旁人自是不必理會的。
所幸出遊在外，倒也不必拘那許些禮節，旁的人也隻簡單各自向塔娜見了禮。
“殿下不是去賞月去了？怎麼轉了一圈兒又轉回來了？”
塔娜自顧自地坐下，搖了搖空空如也的酒杯，彩雲心領神會，立馬提起酒壺斟上半盅果酒。
她行事素來憑自個兒的喜好，因著這番行徑尚在情理之中，君行昭蹙眉剮了她一眼，倒也並未出言訓斥。
王寧錦心思一動，明白塔娜這是在暗示自己，她猜到君行昭是去尋自己，便特意設計了這一出兒候著。
“賞月在哪兒還不是一樣的？難不成別處的圓上一些？”
王寧錦仰了仰頭：“我倒沒看出什麼差別來。”
說著，偏頭目光落在塔娜手中的那隻酒盅上，眸色略深。
“對月獨酌，不止傷身，更傷心，太子妃還是少飲些得好。”
塔娜食指磨拭著杯沿的動作稍頓，片刻莞爾一笑，道。
“九姑娘說得在理，白日裏我在房中歇著，倒也聽人說了那出兒鬧劇，出門在外，上身兒的、入口的都該格外精心些。”
“太子妃醉了。”
君行昭有意替瓊華遮掩，自然不願多提，斜睨了眼塔娜，略帶警告地開口。
塔娜似乎並未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一般，酒盅揚到唇邊輕抿一口，笑吟吟道。
“方才宮中來人，見殿下外出便去書房候著了，臣妾不勝酒力便先回去了，殿下起了興可別將送信兒之人給忘了。”
君行昭神色稍霽，悶悶地“嗯”了一聲兒。
塔娜對他冷淡的模樣也毫不在意，朝彩月揚了揚下頜，彩月會意上前伸手將人給好生攙起，主仆兩人信步朝亭外走。
“恭送太子妃。”
容新月與王寧姣福身行禮。
塔娜錯身而過時偏頭一笑。
“還是八姑娘懂規矩，九姑娘倒還如往日一般怎麼也不見出息。”
語畢，嗤聲低笑著向前走去。
塔娜與王寧錦的過節在場幾人多少也有些耳聞，兩個都是混不吝的性子，針尖兒對麥芒，難免的。
塔娜出言挖苦諷刺，也不足為奇。
容新月直起身子退到容軒身側，舉止得體，事不關己，她自然樂得撿個笑話。
王寧錦粘在姬塵身邊，倒也未如容新月料想一般不依不饒，隻冷哼一聲兒。
“太子殿下宮裏可真是個風水寶地，什麼人進去了都能養出幾分伶牙俐齒，蕭五姑娘便不必說了，太子妃現下也是不遑多讓啊。”
“我這人沒出息慣了的，便不在這兒礙諸位的眼了。”
說著，王寧錦從姬塵掌心抽出手來。
“不夠敗興的！我與八姐先回去了。”
姬塵伸手撫著她的發，似是順毛兒一般哄道。
“你出息得很，我很喜歡，旁人的話不必聽進耳中，更不必放在心上。”
王寧錦依舊抿唇不語，姬塵搖頭失笑，朝王寧姣微微頷首。
“有勞八姐代我看顧著她。”
王寧姣撲哧一笑：“塵世子客氣了，一根汗毛也不會叫她少了去的。”
語畢，上前挽住王寧錦的手臂輕搖了兩下兒，王寧姣便將人帶著沿來路折返回去。
繞過三五細廊，直到回了院子，王寧錦繃著的臉適才鬆了下來。
“仔細盯緊了門外的動靜兒。”
一進門兒王寧錦便朝藍蓮吩咐道。
聞言，藍蓮神色一正，立馬快步出了門兒提起精氣神兒守著。
這下兒王寧姣懸了一路的心不止沒放下，反而更沒了底。
“塔娜公主與你打得什麼啞謎，你可聽出來了？”
王寧錦眸光冷凝，聲音也跟著涼得叫人心悸。
“看來宮裏有人坐不住，打上你的主意了。”
王寧姣心頭一沉，細細地將塔娜的話回憶了幾遍，杏眸猛地睜大。
“塔娜並非沉不住氣之人，今夜急著叫彩雲在院中漫無目的地守著，想來是事出緊急，耽誤不得的。”
“她刻意以果酒提起今兒個白日裏的事，臨走時又將話頭擱在你身上，明裏聽是看我不慣，暗裏是在提醒我有人將心思動到了你身上去。”